顺着xx大学外面的这条柏油路一直走,不远处的左侧就是另外一所大学,和xx大学一南一北、一文一理遥相呼应,于八大学府中脱颖而出。
“x大和y大都在西开店那边,要不也去看看?”上车前,二大爷丁孝昆建议着。西北这边也就这片儿密集了,剩下的地界儿和大野地没啥分别,不过据说科研都搞在这边。这话一说,书香又想起了二哥的同学们所说的“越过长城”的话题,也就顺带想起了因特这个词。
二大爷扬起手来指斥挥逑,还说二环西水河车站真就是大野地,是不是大野地谁知道?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要不还是带他先吃烤鸭好了。”书香看着丁孝昆,对于二大爷的这种过于贴近妈妈身边形似咬耳朵的行为,立时表示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齁贵的还得排队等着,有瘾?不如吃烤串!”窜了上去,插在两个人的当间儿。而当他被柴灵秀搂起胳膊时,汽车内外一片通透,又让他欣喜起来:“我可饿了。”说这话时可是面向丁孝昆说的。
说起吃来,书香确实能吃。他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就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女人。他看着柴灵秀捏起薄饼,拾掇着筷子把鸭片夹在手心里,然后优雅从容地放在嘴边,他可没妈那么多讲究——“我快饿死了”,“那就吃,多吃,小伙子正长身体。”
得嘞!就等着您说这话呢嘿。既然二大爷放话了,书香也就不客气了。他左右开弓,风卷残云般就把身边叠着的小饼儿都给cei了,而后一边抹着嘴头,一边含糊不清且毫不客套地说:“再来只鸭子。”意犹未尽的样儿惹得满桌子人都笑了。“儿子呦……”柴灵秀更是一手搓起额头,一手捂起肚子,“这胃口可是咱己个儿的。”直说直摇脑袋。
夜色下的荷塘一片斑驳,仿若浩瀚无际的夜空,星星点点,模糊神秘却又伏波掠晃,不免给人一种虚幻空灵的感觉。实际上,它看起来也远比书本上所描绘的要更为惊叹,尤其短风吹过,真有股沁香味运生出来,让人摩拳擦掌不禁跃跃欲试,很快就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泛舟其上的念头,这当然不是渭南,也不是泰南,但这里有风,这里也有情,风尘二字沾染书卷之气混合在一处难免就有了别样的风情,一种可以随心所欲自由挥的风情。事实上,闹市之外的偏安一隅岂会浪得虚名,连那朗朗的读书声在孔夫子面前都变得春情荡漾,带着股浪漫诗情,所以任你书中再如何自有颜如玉又怎敌得过这良辰美景,当然,更不及此时书香的心情了。“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小!”倘使这说话之人头戴学士帽,再身穿起学士服来,书香肯定连想到不想,一准认定身前这位婀娜的女子就是这大学里即将毕业的大姐姐。也是,女人柳眉弯弯杏眼如水,身姿玉立芙蓉缱绻,在这象牙高塔之内说出这样的话,怎不叫人有几分混淆了夜色和池塘:“你说我咋就没个四姨呢?”黄飞鸿有个貌若天仙的十三姨,这是真的!?
“你妈就行四!”啐了那憨脸皮厚一口,柴灵秀又掐起儿子的脸:“怎会是你四姨?啊,又哪冒出的你来?”这笑荡怡着心,触景生情之下,竟让她有了几分追忆——如果没记错,二十年前自己也曾游历过这儿,当然只是游客。而十多年前在省里,同样恍然如梦,但彼时已做人妇,此时已近中年。书香也笑了,笑得池塘似乎都跟着潋滟出一种光怪陆离之色,他想象着自己也能泛舟太湖,鞠一捧水采一叶莲,而且是抓住她的手去做的:“这就是大学吗?这就是泰南以外的世界吗?”恍恍惚惚,不知身在就里。
短暂的思绪从柴灵秀脑海中一闪而过,又随着缥缈的夜空沉溺于流沙之下,不见了踪影。她打量起身前之人:“不是要摘星吗?”说了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娘俩已然挽起手来,却又分不清是谁先谁后了,“你也大了,怎还跟孩子似的?”
“我就是要摘星!”倔强陡地从书香的体内窜涌出来,人也立时遨游在了半空上,“我还要……”水木摇曳生情,树影婆娑,几个男同学打这边过来时不禁为之一愣,交错的眼神来回穿梭几下就码了个人墙,立时堵在娘俩面前:“这位女同学,请问……”
扰了自己的清秋大梦——没拘到水,而且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书香站起身来,勃然大怒:“巴佬!”怪叫一声,他看向这几个或牛仔或衬衫西裤打扮的人。请问?请问你娘了个屄!“捏劳是要问北大咋走哒?内可至不倒!”他抢一步上前挡在头里,从喉咙里伸出手来操起半吊子西塘口音,不过那话说得他自己都想吐了,真的,这调儿未免太侉了:“借你老熊们个道,俺们得揍啦。”卷拉着舌头,吐也得说,哪怕立时变成个侉子也得说。话随声至,这一步踏出去,就来到人墙近前。
被这气势一贯,几个莘莘学子反倒后退两步,他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分不清那漂亮果儿和这年轻哥儿是啥关系,也不知这小哥嘴里说得都是些啥。“内谁,”倏地一变,书香朝他们身后一指,立时又换成了本地长安口音:“内老师嘿……”趁着这几人回头之际,拉住了柴灵秀的手,学着徐同志的样子咱也不带什么啥,搂住她腰,飘飘然间咱也别一回月孔桥了:“嘿嘿嘿,你让开吧你!”硬挤过去杀出了一条血路。
“喂喂喂,这位女同学到底哪所大学哪个系的?”后面不依不饶,大有股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誓不罢休的冲动。“不牢您费心嘿,哪凉快哪待着吧您嘞!”
“到底哪个c的?招个朋偶……”对于这老兄的这份熟络在泰南的少师大不敢说闻所未闻,起码目前书香眼里很少看到——他看个屁啊,一个初中生能有几斤几两,而且就算去过师大分校,拢共也没深入过几次,哪知道谁是谁、怎么追女朋友。不过对方这前卫性的举动倒是足够新鲜,也足够令人肃然起敬。“回介问你奶嘿!”长安话和泰南话没啥区别,也不难学,说了两句之后书香便完全掌握了火候,“跟你丫特说有主了!”停下步子,转身而立。
听这阴阳怪气的调儿,那双手抱架收敛起笑的相,这不猫打架前儿的表情动作吗?柴灵秀拱了拱他:“咋说话呢?”脸上却也憋着股笑,杏眸微眯,“没理他们。”
“不理他们?他们应该上跟前儿问你多大啦?有没有男朋友?会不会跳舞?都喜欢什么?看我一脚丫子不抽死丫的!”
“啥意思?”儿子脸都憋紫了,柴灵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啥,这几丫就狗掀门帘子,我还就看不惯了!”
“哎呀少爷,走吧!”如临大敌的戒备消弭时,杨书香一脸得意,又搂住了柴灵秀。
“哪哪都有苍蝇!”
“那你干啥呢?”
“啊?我?我没干啥,不就,不就出来消化消化食儿吗。”
“那你手干啥呢?”
“哎哎哎我说妈,妈妈,妈你别揪我啊……”
故都长安灯火辉煌,之所以令人憧憬自然有其高大之处——这里是脉搏起跳的心窝,这里有最正宗的卤煮,这里有最齐整的步伐,最主要的是中轴压线五气朝元。而哪怕身处前沿阵地的边缘,这里比渭南要热闹,也比泰南更令人流连忘返,书香就伸了个懒腰。进胡同口时,他抓住了柴灵秀的手:“我吃饱了。”烈日当头,x大西门在威严的石狮子面前正闪耀着层层火焰,如此震撼,于是呐喊、挥臂,攒动的人粥都活跃起来,多么兴奋,多么需要喊两声表以致敬!
所有人都吃饱了,但酒还没喝完。这两天下雨,房子暂时处于停工状态,本想着今儿下午和贾景林再来一次搭伙,确给马秀琴的一句“去陆家营”打乱了全盘计划。赵伯起从媳妇儿脸上看出来了——她似乎心事重重。不过他心里想,景林当初不也是排斥这种生活吗,现如今还不是乐此不疲。“这天儿才放晴,也别骑车了。”迎合着马秀琴,赵伯起点了根烟,“房瓦也都快上齐了,不也没见谁找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