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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山雨欲来(第4页)

不过呢,这顿打他也不算是白挨,校方给做了补偿,两个班的学生们也分别跑到学校探望了他,也就只能忍气吞声,再装一回孙子——一周后的升旗仪式上,他当众承认了此次打架事件跟赵焕章没有关系,也接受了赵焕章的邀请——晌午吃顿饭,加深一下师生感情。

「中午我请客,咱们得庆祝一下。」升旗仪式完事后,赵焕章站在教室前面的空场上,向众人宣布出来,他剪了,显得挺精神,又配了副「眼镜」,自我感觉挺良好,「李老师够意思,把我调第一桌咱就得好好学习。」在一干哥们弟兄面前,焕章又用胳膊肘碰了碰杨书香:「杨哥,我跟李学强说了,晌午他也答应跟咱一块去吃饭。」

「我看你是解放了。」看着赵焕章一脸嘚瑟的样儿,杨书香笑了。这里的实情他都知道,可说不好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界儿。今个儿是他生日,当他把鸡蛋分别塞进妈妈和琴娘的嘴里时,他看到琴娘哭了。他回忆着清早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除了这句「儿的生日也是妈的生日」,似乎也没说别的了,而说这句话也是因为妈妈阳历生日恰巧也赶在了这一天,让他有些懊恼——把妈给忘了。

「杨哥,你说这事儿我办得怎么样?」

杨书香被焕章推了一下,思绪就断了,他怕焕章把事儿忘了,提醒了一句:「别忘了下月十一回来给老妹儿过满月。」昨儿他也推了头,猥猥着一正月早就想推了,这回留的还是原来的中分,就用手一搓头,把话重复了一遍:「别忘啦!」

「忘不了。」赵焕章把眼镜摘了下来,收敛起笑容,问道:「景林叔没不高兴?」

「我说不好。」杨书香摇了摇头,瞬间把眼神看向众人:「前儿大喇叭就喊打狗,昨儿个我们那就开始打了,你们那都打没有?」身边都是关系铁的,不过家里事儿杨书香一般不乐意讲。

赵焕章见杨哥没提,也没再问。打狗的事儿他倒是没听陆家营大喇叭喊,不过前后错不了几天,早晚的事儿:「合计着弄给艳娘?」

这话倒是被他猜中了一半。杨书香点了点头:「也不知月子里能吃不能吃,三大那边我也说过,赶上了就手给他踅摸一下。」

王宏听着音儿接了句茬:「鸽子肉应该没问题,我听大人说过,能下奶。」

「下奶?」球队里的哥们们七嘴八舌就议论起女人下奶的事儿,有说鲫鱼也行的,还有说猪蹄子也行的,一行人嚷嚷着又把焕章的「眼镜」抢过来,恍然大悟之下说他这招够厉害,说来说去就说到了晌午吃啥的事儿上。赵焕章拍起胸脯道:「对过新开个饭馆,听说不错,浩天不也说挺地道吗,晌午就那了。」

「晌午我得回介,就不去了。」杨书香下意识搓了搓鼻子。

赵焕章虚起眼睛:「不说再暖和些日子晌午再回去吗,有事儿?」

杨书香打了句哈哈:「想着不给你省点儿吗。」目光伸向远方,见老师来了就喊了一声:「马老师来了。」

众人纷纷瞅去,果然,语文马老师夹着教材正朝着这边走来,这一众兄弟便乌泱一下,朝着教室大门跑了过去……

地脚越挖越深,壕沟刀切豆腐般一圈一圈排列成行时,马秀琴的心里是越来越烦。这几天她时长走神,浑浑噩噩的,就连觉都没睡整齐过。临近晌午,好歹炒了个菜也不知咸淡如何,里屋外屋转转悠悠,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该干些什么才好,陡地看到书桌上的相框旁扔了半盒烟,想都没想就抄了起来。青烟缭绕,在一阵咳嗽中,镜相框里的人就变得模糊起来,泪也从马秀琴胖乎乎的脸蛋上淌了下来。尽管她不愿面对,尽管她也有过心理准备,却在生的那一刻时令她猝不及防。

她看到男人脸上笑得如此狰狞、陌生、膨胀、丢弃了沟头堡人本应该有的朴实,从里到外整个人都变质了。她央求他说伯起你别这样,景林还在外面。男人说景林这几天太累,已经喝多了。

马秀琴呼唤着:「伯起啊,别这样儿。」回答她的是:「爸又不在这,儿子也不回来,你还担心啥?听话,把眼闭上,听话……」随着门外响起咳嗽音儿时,马秀琴「啊」了一声。从回想中惊醒过来,马秀琴的心扑腾腾乱跳,她小脸漾红,回身朝外看了看。隔着窗子她看到赵伯起露出了半个身子,紧接着,又看到了贾景林从东厢房的把角闪了出来,继而「咣当」一声触碰铁门的响动,她手里的烟就掉在了地上。

「秀琴,秀琴。」声音不大,很快就从外面传进堂屋,又从堂屋传进了马秀琴的耳朵里。她「哎」了一声,把手垂下来捏在了衣角上。「还不出来,你看我买的啥?」闻听男人催得急促,马秀琴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赵伯起把买来的白酒和卤味提溜到桌子上,他卜楞贾景林一下:「搁厢房里,这块猪头肉给香儿他们娘俩留着。」贾景林脑袋一耷拉,临出屋时又撅了小半块火腿。

赵伯起转过脸冲马秀琴嘿嘿笑了起来:「来呀,去把这头肉切了,咱们喝口。」顺手掰了块肠子直接送进马秀琴的嘴里,弄得她脸一下子又红了,肉在嘴里没滋没味,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别这样儿,让景林看到…,」赵伯起搂住了马秀琴的身子,拍着她的胳膊小声道:「他心里头会更难受!」

哄着推着,把马秀琴推出了堂屋,看着她一步三回头,赵伯起摆了摆手:「我在屋里等你。」转回身,他把白酒瓶子启开了,又寻来了三个口杯,给杯子里依次斟满了酒,坐在凳子上还哼起了曲儿:「大冲击内个大流行,信天游唱给便衣警察听…」打起拍子来忽然想到了啥,就先自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嘶——啊」,一拍大腿,起身跑进了西屋,爬上床,把睡觉褥子搬了下来,隔着窗子又看了看东厢房,这颗心腾腾地就燃起火来,火势越烧越旺,赵伯起的脸上抑制不住就露出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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