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婶儿的,得先给家去个电话。」看着眼目前这个孩子,柴灵秀心里有些空落,安慰两句之后摆了摆手:「到时我跟你爸你妈提,记得早点回家。」
在杨书香的注视下,赵焕章用手抹了抹鼻子:「杨哥,你驮着婶儿慢点吧。」
「你们去吧,我跟我妈回去了。」杨书香跟浩天、鬼哥、焕章等人挥了挥手,本想对着赵然杨美丽等人比划个手枪动作,却一时没了心情。
「给你艳娘买点解馋的东西吧,一半天就该生了。」刚骑出去几步远,杨书香听到妈妈呼唤一声,他「哦」了一声过后往左一打车把,见着胡同就扎了进去。
此时,从胡同的房子里走出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倚在门前左顾右盼,见着人儿隔着老远她就开始喊「帅哥」,并且朝着杨书香不断招起了手。凑到近处,杨书香斜着眼睛打量过去,女人身后的门脸上漆红的「剪」大字显得特别惹眼,而女人脸上又描眉打眼儿弄得挺特殊,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就没搭理那女人。紧着脚朝前骑着,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贴在墙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广告——白底蓝字或白底红字,铺天盖地。霎时间连村里的厕所、电杆都被这股气息渲染了,以一种不同于涂鸦文化的周正字体绘声绘色地摆在眼前,令人眼花缭乱……
「李老师报警了,学校暂时给压了下来。」关于李学强挨打的事在赵焕章的父母来到教务处时,校方是这样给予解释的。赵伯起听了之后频频点头,心里憋着劲儿却并未作。因没见着警察也没给找家去,马秀琴提溜一宿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打人这件事儿绝不能姑息养奸。」这个词语赵伯起觉得自己运用得非常好,开场白道出来后,就儿子「打人」的问题上他开门见山开始盘开了道:「头几年我不在家,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没少让老师费心。不过据我了解,年前赵焕章好像就背过一次处分,也是因为打架而起,我家里的开家长会时还跟李老师说了不少好话呢。」
「赵师傅坐下谈。」陈宝坤搬了把椅子送到赵伯起面前,那边的张文江也搬了把椅子送到了马秀琴的面前。「咱们学校非常重视教育,也是想借此跟家长沟通一番。」随后,水也给端了上来,送到了赵伯起和马秀琴的面前。
沟通?沟你奶奶个屄!上下两张嘴,全你妈的让你们说了!赵伯起哈哈一笑:「多劳领导们费心了。对了,派所的人怎么说?」
「正在调查着,这边李老师还在医院躺着。」说这话时,陈宝坤微微皱起眉头,一打晃又露出了凝重之色,「上周五李老师曾来过这里反应,说赵同学课上捣乱…」
「这事儿我们问过赵焕章,也揍他了…等于说民警那边还没有十足把握确认就是我们家赵焕章打的人吧?也就是说没逮着证据!」
合着就是凭影响不好就把屎盆子扣我儿子脑袋上。赵伯起笑着笑着脸就冷了下来,他站起身,以一副看起来较为平静的表情把话讲了出来:「昨儿跟工商杨局长还有公安丁局长喝酒还谈这事儿来,我觉得有必要把打人的元凶找出来,澄清事实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陈宝坤一看情形不对,眼前的男人可没他女人看起来「老实」,就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件事我们校方也有责任,一定会给个说法的。」
张文江赶忙把烟掏出来,劝说:「喝水,先喝口水,调查清楚之后我们肯定会给您答复的。」递让着烟,扫了一眼陈校长,心说又有关系?
陈宝坤笑脸相迎:「都是一个乡的,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抽烟抽烟!」心里直琢磨,怎么又碰上茬口了?
「这件事上,校领导们就多费心。啊——我认为李老师可能对我们家孩子有些偏见,这也不怪他,班主任嘛,没有威信怎么成呢?我看这样吧,一会儿去医院探望一下,把事情先提前搞清楚一些,省得不明不白心里头膈应!」为了增加可信度,赵伯起还示意一下能否打个电话,得到允许后随即把电话拨到了工商局,当着陈宝坤和张文江的面跟杨刚聊了两句。
「这件事上我们学校处理得有些草率,您放心,我们会尽快把结果调查清楚,给您个满意答复。」一看不是虚的,陈宝坤见风使舵,把责任全都揽在了学校上。
他一是怕赵伯起去医院闹事,再把李学强给揍一顿;二来是不知赵焕章的父亲居然玩了这么一出,而且又跟两个局长挂上了勾,他得罪不起。再说这玩意上哪调查去?打完人跑得一干二净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调查调查,拿嘴调查?不禁又暗骂李学强不会做人,非得把事儿闹腾大了,他妈的眼睛都长在了屁股上。
一群狗屄玩意,还以为这是几十年前?见校方服软,赵伯起心里暗暗得意,觉得也差不多了就见好就收:「这学生该管就得管,可不能由着他们胡来,要不就乱了。」说话时他扫了眼马秀琴,心说这事儿多亏了人家灵秀给支招,不然绝没这么痛快就收场了。
始终也没言语,看到男人递送过来的眼神,马秀琴这才把话接过来:「头几年他爸不在家,他调皮捣蛋惯了,您就多费心。」
红脸白脸这么一唱,也算是圆了学校的脸,赵伯起便拉住了陈宝坤的手:「上课时赵焕章要是再敢调皮捣蛋,就揍他,甭下不去手。」
脸上带笑,陈宝坤如是说:「相互多配合,多配合!」心里却叫苦不迭,揍他?说得好听,别揍我就念弥陀佛了。
随后,赵伯起和马秀琴拉着陈宝坤又叫上张文江,买了水果去县医院探望李学强,也算是先礼后兵把面儿上的活做圆满,晌午赵伯起又安排着众人吃了顿饭,这件事就这么着算过去了一半——只等着最后学校给出个结果,好把儿子身上的污水清除掉。而李学强呢,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揣度,也清楚那件事未必就是赵焕章干的,可他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倒霉的就我一人?为此他有心跳槽不干了,挣半壶醋钱还要两头受气,图什么?说得就是!
去紧北边大毛子二毛子那里干倒爷又不懂俄语,而且这身子板根本就经不住冻,南下特区又不会说粤语,千里迢迢跑去那边简直有如痴人说梦,更不要说跑国外挣外快了。这一冷静下来,李学强又觉得除了干老师这行自己似乎一无是处,他想啊想,当初分配时签的十年合同尽管到期,但在现实面前他又不得不低下头来——家庭、子女、老人都指望着他呢,没办法,夜晚千条路白天还得去卖豆腐继续干他老师这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