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我和吾真是什麽关系?”
沈芙心哦了一声,往台阶上一靠,顺便将捅穿姜岱冷双腿的水剑再往深戳了戳。
听着姜岱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吸气声,她显然心情不错:“人都是自私的。那些什麽大道无私舍己为人之类的话听听就算了,你跟你师尊一个心眼坏一个痴呆,换我是你师姐,也不愿意带两个拖油瓶。”
姜岱冷被她气得差点跳起来:“我师尊不是痴呆!”
鬼才信呢。沈芙心怜悯地对姜岱冷笑了笑,慢悠悠道:“所以呢,你师姐是怎麽走的?”
姜岱冷呼呼喘气,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见沈芙心又伸手去拨弄贯穿她大腿,直插。进阶石里的水剑,她怒道:“不知道!一早起来就不见了,只留了张字条说她走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芙心托腮看她,“你大师姐已经死了?”
姜岱冷一怔,吼道:“不可能!”
什麽啊,沈芙心觉得有些无聊。恨不是纯粹的恨,爱更不是纯粹的爱,姜岱冷分明是还对她的那位大师姐还有期待,盼着她某日伤痕累累却像位战胜的将军一样回来接她们,向她们伸出手说对不住师姐来迟了,师姐如今就带你们走——
宁可恨一个已经不可能存在的生者,也不愿相信她的尸骨八成已经被这些年的雪掩没。
沈芙心懒得细究她跟她师姐的爱恨情仇,换了个话题:“这种日子是什麽时候开始的,你还记得事变的最後一天,你们具体做了些什麽吗?”
姜岱冷被她气狠了,咬着牙不肯讲话。
沈芙心不跟她生气,她站起身,掌心又拔出两柄水剑。姜岱冷看着她,她温和地看着姜岱冷:“姜岱冷,我没什麽耐心的。”
见姜岱冷一幅你能奈我何的神情,沈芙心微笑道:“你不说,我就去折磨你师尊,一剑一剑把她戳死再拖过来和你慢慢叙旧。”
说罢,她转身就走。只是没走两步,还残留着温度的手指便紧紧抓住了沈芙心的裤腿。
沈芙心站住脚,垂眸望去。姜岱冷怒火未熄的双眸死死盯着她,声音嘶哑:“不要去。”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沈芙心收起水剑,笑吟吟坐下来,“我可不喜欢当坏女人。”
……这里最坏的人就是你。姜岱冷在心里疯狂用剑扎她小人,深吸一口气,坦诚道:“最後一天的情形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们一觉睡醒,便在此处醒了过来。师尊原先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师姐走後,她才陷入心魔,记忆停留在师姐走後的那一天,不再挪动了。”
“便在此处醒过来?”沈芙心微微蹙眉,“你们原先不是青芜宗的人?”
姜岱冷有些无奈。或许是因为岁月过去太久,或许是因为禁锢她们的阵法本身有洗清记忆的作用,她是真的忘记了。
“或许吧,”姜岱冷摇头,“全忘了。”
沈芙心坐在石阶上,仰头望向夜空。她拍了拍姜岱冷的肩膀,示意她往上看:“看见没?”
姜岱冷以为她又要整蛊自己,防备道:“你干什麽?”
沈芙心浅色的眼眸中倒影出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灵气线,它们编织成密密麻麻的结界,笼盖在整个青芜宗的上空。她在姜岱冷见鬼一样的目光里轻轻擡起手,再度吐出了那两个字:“剑来。”
刹那间,剑如流星迹如乱舞!
沈芙心的确是个容器,她仿佛一把能抽出千万把剑的剑鞘,平静地站在原地,看那些从体内迸射而出的水剑刺向天幕。
这一幕太震撼,被钉在地上的姜岱冷看得失神。这是剑组成的烟花,凛然不可侵犯,而那个单薄的青衣少年只是静静仰首站着。面对如此盛大的花火,她却始终无动于衷,神色冷漠,任由剑光如彗星划过。
她看不见结界,只能看见无数把水剑在经过距夜空十丈的地方陡然变得迟缓,似乎是受到了什麽阻碍,而後缓缓消失在凄冷的夜幕中。
青衣丹修再度擡起手,收回最後坠地的那把长剑,遗憾道:“你们的结界不是人界的修士设下的,我打不破。”
什麽意思?姜岱冷忽然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变得僵硬起来。她已经无暇去管朝此处奔来的师尊,还有比师尊飞得更前的玉衣修士和红发修士……
那个穿玉色衣衫的女人跑得最快,虽然神色强装镇定,但语速还是出卖了她:“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她想对你动手?”
……怪不得自己看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女人也不顺眼,原来她们是一对。毫无行动能力的姜岱冷冷漠地挪开眼睛。
人一旦坠入爱河是不是就会眼瞎?
*
神界,琉璃宫殿。
站在神龛前的戒凡音猝然睁开眼睛,用双手捂住脖颈。
被斩首时的惊悸仍历历在目。戒凡音静静地喘息着,在空无一人的琉璃殿内望向自己愈发摇晃的烛火。他眨了眨眼,为什麽?为什麽不再供奉自己了,为什麽将本该遗忘的吾真祭了出来?
有哪里不对劲。
那道洒向下两界的禁令开始不管用了。
戒凡音站在本该属于吾真的琉璃殿中,这里的一切陈设他都不曾更改,依旧保留着吾真当年陨落时的模样。他在殿内踱步,这本不属于自己却被自己抢夺来的一切令人愉悦,即便他已无法准确地尝到七情六欲的感觉——
他忽然停住脚步。
一个荒谬的念头顺着他微微发抖的指尖蔓延过全身。
会不会是吾真回来了?可是她该从哪里回来呢……她的肉身已然碎成千万片微末,神魂被抽走,禁锢在那座断了头的神像之中,她到底是从何处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