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灯灭
“羌妘轶……你对自己这麽狠,难道就真的非死不可吗?”
一股心碎的感觉充斥着汤幽佳的内心,他根本无法共情,不断发出质疑:“你怎麽可以这麽做?商聿为了你,他甚至愿意付出生命,他现在就在外面杀敌,难道你就让他这麽回来然後听到你的死讯?为什麽你都不愿意告诉他你的困境?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信过他……”
“没用的。”羌妘轶低着头笑出了声:“我就是要他还在外面,无暇顾及的时候这麽做,无论如何这只能是死局,谁都无法阻止。”
“怎麽会……”
“你懂什麽!”
羌妘轶突然吼着汤幽佳:“你所看到的都是回忆!一切都是注定了,也别以为现在还能改变什麽。也别为我感到难过,我只是看清这个残酷的现实,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了羌族的大族长无法理解,就算我带着他们免除死刑,但他们也一样还是会瞧不起我,羌伯侯死的不光彩,这件事只有我和大夫人知道,她明明知道一切却依旧没有说出来,我也曾经怨过,可细想之下,她也没有说我的闲话,只是没有义务去解释罢了。”
羌妘轶看着天上的月亮,眼里泛着泪光:“在外人看来,我的确是那个夺位的庶子,亏对祖宗,亏对羌伯侯,亏对羌族,跟着聿王一走了之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但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在商聿让我们的关系被公之于衆的那日起,羌族早就把我当做透明人,不对,或许是把我当成是用来送给聿王的玩具,我在羌国日复一日,简直度日如年,难道你以为我是真不想跟着商聿离开吗?”
他看着汤幽佳,第一次真切地吐出心声:“我只是太清楚,就算跟着他走又能如何。想来我额娘貌美如花,也抵不过羌氏名门正娶的大夫人,直到额娘香消玉损我依旧不得喊一句娘,甚至连一块体面的碑文也没有留下,正因为我只是个庶子,额娘是侧室。商聿他可是王子,而现在他不仅仅是王上唯一的儿子,更是如今的太子,将来的王,而我还是一个男人。”
“你说我能做什麽?是遵守着每日在房中等待他的宠幸?还是做他的奴才,为他引路去哪位妃子的卧房?”羌妘轶自嘲地笑着摇头:“更别说是让我当臣子,那商朝的文武百官会正眼瞧我吗?无论我在哪里,都是早已注定的,我不是不信商聿,而是不能!”
“外界的流言蜚语怎麽可能有不透墙的风,羌族为了讨好王上,希望给我成家完婚,好让商聿名誉止损,对外还能说是和我称兄道弟,可王的喜好又有谁敢多语?我不甘做妃,不奢望成臣,更不想成家,只希望不要有可怜人家的女子被逼嫁于我,这死局便是我最好的结局,我也累了,不想继续下去了。”
羌妘轶红着眼,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着这独属别院的宁静冷气,再次睁眼时已是决然:“今日之後,一切都会安静下来的。”
说着他拾起了书房中的油灯,走到他往日最为视若珍宝的藏书前,这是他唯一逃避现实的慰藉,可现在他却发觉这些不过是一叠无用的废纸,羌妘轶脸上挂着惨淡的笑,他将油灯的油尽数倾倒在这些藏书上,灯油渗透在他和商聿一起游玩过的游记上,倾倒在两人交往之间的书信上,倾倒在那些他钟爱和尤为自傲的字画上,等待着最後灯油清空,随後一滴火光坠落,火焰瞬间遍包围了羌妘轶。
“着火啦!!!”
“书房!快来人啊!!!”
汪财从迷糊的睡梦中惊醒,他还穿着未系好的睡袍匆匆跑出来,只见眼前火光猛烈,屋内根本无法靠近,他颤颤巍巍地走前了几步忽然惊觉:“书房……公子呢?羌公子呢!人呢?在哪里?”汪财忙抓过一个灭火的下仆问道。
可下仆这才反应过来,也是一时慌了神:“羌公子?我……我没留意过啊。”他回想着在什麽时候见过羌妘轶:“我……公子回来後就一直待在屋里……难道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书房中传来了癫狂的笑声,两人呆愣地看着那熊熊烈火中,那房中的人影,只见羌妘轶衣摆已经沾上了火焰,而他却没事人一样正拿着油灯继续给门窗浇上灯油。
汪财一把年纪早已吓坏了,他大喊着:“羌公子!羌公子你快出来!”
羌妘轶有瞬间的恍神,他擡眼看向外边着急的汪财,脸上依旧挂着那淡然的笑,他用手指伸到嘴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而後毅然地转身走入了烈火中。
这就是他能做到的一切,羌妘轶很清醒,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汤幽佳早就被赶到了梦境之外,他看着汪财激动的就要冲进去,却被外边的下仆们给拉了下来:“汪管家您别进去,羌公子疯了,您可不能跟着送死啊,这个别院我们都听您的,您要是也出事了,以後我们可怎麽办啊!”
“你怎麽哭了?”
耳边传来羌妘轶的询问,汤幽佳这才茫然地扭头看过去,他抚上自己的脸湿润了一手的泪,火光依旧在眼前熊熊燃烧着,而他却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心碎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埂咽着看向一旁淡然的羌妘轶:“你怎麽可以对自己这麽狠……”
“狠吗?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你看……”
随着羌妘轶的指引,汤幽佳再次擡头时眼前的火光已经变成焦黑的木头,书房被勉强扑灭了火势,但里面却黑压压地散着黑烟尤为可怕,模糊中还能看到那书房中央躺倒的一具焦黑的人形。
而这时焦黑的书房前却来了许多商朝宫内服饰的人,他们仔细严密地检查着周围的环境,而後其中一人正在小声地吩咐着什麽,这时候一直跟随在左右的汪财毕恭毕敬地上前询问道:“大人,请给奴才明示,羌公子的身後事……是否要告知聿王,那尸身是葬归羌国,还是如何处置呢?”
那位大人挑眉俯视着汪财,绷直着脸:“那位的意思,只是让我们前来调查生死,此地虽是太子的别院府邸,但太子正征战在外,战事紧张,这别院着火的小事就不打扰了,此地交由我们处理,从今日起,你们都回到聿王府继续侍奉太子,此地不宜久留,汪管家收拾收拾便回去吧,还有要务在身,我们先行告辞。”
“哎,大人慢走。”汪财送走了商朝宫内的人,他看向那书房内孤零零的尸骨,忽然湿润了眼眶:“羌公子那是多温润的人啊,这都是被逼的,王上狠心,还不让我们收尸。”
汪财曾经是商聿最信任的侍奉,所以才被他钦点来别院侍奉羌妘轶,结果他却把羌妘轶给侍奉没了,本想给完好的做好後事,可王上的意思却是不让收尸,汪财不敢违抗命令看着那书房自责不已。
可下仆们对羌妘轶则没有这麽多的主仆之情,他们围着汪财,胆怯地看着四周,死过人的地方通常都可怕至极,何况那尸首还在内屋:“汪管家,我们也赶紧收拾了走吧,听说火烧的人最容易成为索命的恶鬼,我们赶紧趁着太阳未下山,收拾了回聿王府吧!”
汪财最终还是不忍心让羌妘轶孤零零的死去,临走时给府邸後门挂上了白灯笼:“羌公子作为羌国的伯侯,却屈居于聿王太子之下,一身过得淡薄却又不得自己,只希望过路的鬼差大人能带上公子走,望能早日转世投胎,别再沾染这是非凡尘了。”他再次看向那孤零零的书房,说罢便关门离开了。
可就在衆人离开不久,那群人又再次归来,这一次队伍中多了一名身穿着祭司服饰的神秘人,他看着十分受到衆人的敬仰,正指挥着人做事:“尸骨要好好收拾封入坛中,王上怕羌妘轶死後成怨鬼谋害太子,我们做事务必小心利索。”
所有人默不作声,但动作娴熟,羌妘轶的尸骨被封入坛中,那祭司随即封坛,而後贴上一符纸开始念着什麽咒术,汤幽佳看得认真,突然没由来地感到头昏目眩昏倒在地,耳边传来羌妘轶的痛苦惨叫。
他们的思绪在瞬间又融合在一起,汤幽佳只感觉到什麽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强硬地撕裂开来,极致的疼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他痛苦地长大着嘴,想要叫喊却痛的发不出一丝声响。
浑身都因疼痛而无法言喻,直到眼前被炽热所笼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火团中,身上正在猛烈地燃烧,他本能地想要翻滚灭火,可身体却一动不动,炽热在他的身上蔓延,灼烧皮肤的极致疼痛,让意识逐渐发麻消散,整个人逐渐失去意识。
此时,汤幽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是时候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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