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不闻秦紫仪开口。楚灵修以为秦紫仪不曾醒转,心中遗憾,却不想握住缰绳的那只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摸到。
楚灵修低下头去,便瞧见秦紫仪在他手背上写了三个字:“算甚麽?”
算甚麽?他亦不知道算甚麽?他这一生孜孜以求,美人与天下,都得不到。及至此刻,已是山穷水尽。
思索片刻,楚灵修便道:“不拘甚麽,随便算算罢。你想算甚麽就算甚麽!”
秦紫仪亦沉静不语,问楚灵修:“四野如何?”
“有风有云,草木蔓盛。天光倾漏,一线线光打在身上,很舒服……”
秦紫仪慢慢开口,仍是气音,“我起卦问苍生,此後五十年,是太平盛世。”
楚灵修闻言大笑,“我的大业因美人一再而折,却再不忍对你动刀剑。美人天赐,得天独厚,便看老天爷收不收你回天上罢!”
说罢,他将秦紫仪抱到马下,却不想那甲衣勾住一缕头发,楚灵修顿住,道:“对不起,骗了你,这里看不到镇宁,你也见不到陆铮鸣。这个赔给你罢!”
楚灵修将一物放在秦紫仪手中,却抽出刀剑,割断那缕头发,“这个便给我罢!”
他身边那死士亦将兰香子放下,徒留二人静坐荒野之中。
———————
陆铮鸣寒声发问,“你便将他就这样留在野外?”
“你猜呀?”楚灵修微笑,嘲讽道:“现在是不是很後悔,不曾在镇宁城外找一找?他分明离你那麽近,如今你都在外北海了,恐怕他早已化成一捧枯骨了罢!”
陆铮鸣静静地看着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冷静,“你根本不舍得杀他。”
“你得不到,毁不掉。不敢再让他痛苦,便冒死来找我,让我痛苦吗?你才疯了。”
楚灵修却知道陆铮鸣说的很对,他索性坐倒在陆铮鸣帐中,“馀生漫长,要我就此躲躲藏藏做一个鼠辈吗?狐死首丘,越鸟南栖,牲畜尚且知道,我却要在他乡之地蝇营狗茍吗?”
“你自己选的路,怪不得旁人。”陆铮鸣越过他,“我杀你父,你留他一命,我们两清。”
陆铮鸣一掌抵在楚灵修胸前,“你求死而来,偏不如你意。”他掌下发力,轻轻震断几根肋骨,“断你几根经脉筋骨,茍且活着罢。”
“我不杀你,走罢。”
那死士待要扶起他疯癫的主人带走,却听楚灵修低沉一笑,“馀生无趣啊。外北海近在眼前,朵颜金帐就在十里之外,但若攻下,非一时之功。你是要回去寻他,还是,就此攻城,拿下这封狼居胥的不世之功呢?”
陆铮鸣一拂袖,将这两人拍飞出去,“你可真无聊。”
死士将楚灵修背到草原上一处背风之地,却见楚灵修口吐鲜血,大惊失色:“殿下!”
“陆铮鸣怎会留我性命呢?”楚灵修自怀中拿出那缕断发,是他以半颗孤城闭换来。
“那时,我未竟之语,是想问他,如果我们之间不曾有这许多血海深仇,我分明比陆铮鸣更早遇见他,我们会不会馀生携手。”
“可是,陆铮鸣就是秦小刀,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机会。他的眼里不曾看到我,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我是反王,他是歌女,我才是他人生里的坏人啊……”
“本想留作念想,可想必他厌恶我至极,又何必痴情?我是反王,他是歌女……”楚灵修手一松,那缕情丝便散在风中了。
“把我摆在面南的方向罢,狐死首丘,不必埋我。他们草原人有天葬之说,便让鹰隼带着我的血肉再看看天下罢!”
“我这一生,一事未竟,唯遇一人,不得情衷,困顿一生……”
馀声消散,狐死首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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