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身後那道声音又道:“我虽然年纪比您大,却一直对您十分钦慕,只是向来不太会做人,便是有这一路这麽好的机会,也不敢亲近。真是遗憾啊,活生生的玉山近在眼前,却不曾求教一句诗文。”
“此行是为解甘州之困,若以我的性命换得甘州百姓性命,哪怕是做玉山脚下的一捧尘灰,也是我的荣幸。”
秦紫仪骤然回身,只见房清乾将一把匕首横在颈前,“七年前,我亦在朝中做侍郎,却不曾有陶潜那样的勇气敢于撞柱死谏,馀生一直深以为耻,竟让一个满门殉节的少年挡在自己身前,此後也一直在他庇佑之下。”
“我等之死,非君之过。高山仰止,永不低头。”
说罢,房清乾用力刺向脖颈,鲜血飞溅出来,只见他双膝挺直,不肯跪倒,坚持了一霎,便直挺挺向前倒去。
血沫自他口中涌出,但他仍尽力呢喃着一句话:“不要求他……不要求他……”
原本躲在马车上的官员们被一个个拉出来,“秦大人!秦大人!求求你,我不想死……”
“秦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他,我家中父母老迈丶稚子年幼,妻子更是病弱,我是家中唯一顶梁柱,我若去了,家破人亡啊!”
“不要屈服!他们不过是想看咱们死前的笑话,我乃王氏子,绝不向逆贼屈膝!”
“是你,都是你,秦紫仪!你的孽,却要我们来偿!你成就自己的赫赫盛名,却要我们去做泉下的无名亡魂!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无力回天,非卿之过!”
……
秦紫仪耳中目中,已无任何声色,他怀中托着房清乾染血的札记,跪坐在冷雨泥泞中发愣。
他身後再无持伞之人,雨水便将他浇了个透。
楚灵修一直在他身边站着,便不曾有刀剑敢近他身。
秦紫仪只觉胸前一痛,喉中涌出一口热血,然而他硬是吞咽几口,将那血逼回肺腑。
楚灵修见他肩背耸动,便道:“你若是死了,这矮冬瓜,还有那几个活口,会通通给你陪葬。”
秦紫仪怀抱那本血染的手札,霍然起身,他的愤怒悲伤无处可去,为了这些还活着的人,他只得缄默。
楚灵修抱臂欣赏了片刻秦紫仪的痛苦,“我本来要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剥光你,奸淫你,让他们把你藏污纳垢的尸体带给陆铮鸣,受尽屈辱丶生离死别本是我给你写好戏码。”
楚灵修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舔舐在秦紫仪单薄的身躯上,仿佛正在剥去他的衣裳,剐去他的血肉。
“可有个人同我说,你背後牵扯了皇室丶朝堂丶士林丶边军,我这是焚琴煮鹤丶暴殄天物。”楚灵修附身在秦紫仪耳边,轻声道:“他向我献了一计,所以我改主意了,换他们替你去死。”
秦紫仪不为所动,擡起雨水浇洗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地守将,是定远侯旧部。定远侯揭竿未起,旧部未及响应,便被人告发。端王楚怀,与定远侯丶庶人升相交莫逆,他收拢了定远侯未及清算的旧部。所以我们求援哨所不应,所以你才能养出这样一支奇兵。”
楚灵修微微一笑,“是又如何?那可都是陆铮鸣的叔伯辈,他们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可家国给他们的不过是猜忌清算!”
“定远侯反是为了拨乱反正,哪怕是你父亲手段酷烈,也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要为他的旧友平反。可你呢,勾结外贼,制造屠杀,你的所作所为只会令你父亲蒙羞。”秦紫仪不再忍耐,哪怕跪坐在地,他仍掷地有声,一字字叩问心门。
楚灵修勃然色变,用刀鞘拄在秦紫仪胸前,慢慢使力,“割一条舌头来拿给秦大人看,以後,若再犯口业,便再割一条。”
“你桀骜不驯不要紧,那就换个方式让你闭嘴。”
秦紫仪垂下双目,咬紧牙根,手指深深抠进身下的泥泞中。
未几,一条鲜活的口舌便扔在秦紫仪手边,因是新鲜割下的,那舌条创面流血不止却仍在跳动。
同时,凄惨的哀嚎穿透深夜与雨幕,不肯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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