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疲累,自骨中泛出,遍布身躯,就连呼吸都费力得紧。
秦紫仪是很想蜷起身躯,缩在自己的怀抱中,或许那能安心一些。然而他还是努力舒展着自己的身躯,置身天下,便要将自己从里到外,武装起坚硬的盔甲。
或许不仅仅是盔甲,秦紫仪又何曾是擅守之人,他只会以攻为守,以身为剑。
只消片刻,只放空这一刹,将一切都置于心外。
然而在这偌大宫廷之中,片刻的安宁都是奢求。
秦紫仪未曾注意到渐近的脚步声,来者仔细端详了秦紫仪一会,才轻声道:“小弟,你醒了。”
这一声轻唤,却令秦紫仪自空茫中惊醒,他陡然擡目,望见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
那女子衣饰素雅,看起来朴素平常,于细微处却透着不同寻常的华贵。
只看衣角的锦绣,便是用金银双线绣成了兰花样子,花蕊处缀了几粒圆润珍珠。日光沐浴之下,那兰花栩栩如生,刺得秦紫仪眼睛发疼。
“怎哭了?”那女子自然而然坐到秦紫仪身侧,拿出绢帕,柔柔沾了一下秦紫仪的眼角,仿佛一个轻盈的吻,那薰了不知甚麽香的柔绢便吻走了泪珠。
秦紫仪怔怔望着待他极致温柔的女子,喃喃道:“阿姐……”
是了,秦濯缨自请入宫中做女官已有数载,大伯父亦调任京官,一家俱在京中,灭门的灾祸未曾殃及秦府长房。
秦紫仪记忆中,长姐是个极为刚毅的女子,不仅性子要强,行事也强硬,本事更甚男儿几分。家中的几个男孩,便是最优秀的长兄秦清渠也不及长姐多矣。
然而长姐却一改往日作风,待他如此温柔,呵护至此,想必自己如今的情状令她担心良多。
“声音怎这麽哑?”秦濯缨只说了这一句,便有极有眼色的侍女吩咐宫侍温了茶水,奉到秦濯缨手旁。
“你多日不曾饮食,便是药汁也只靠强灌,这茶水也只能稍稍润润唇,不可入喉。”秦濯缨执起桌上的细长玉杵,蘸了一蘸杯中温水,轻轻点在秦紫仪唇上。
她这番动作驾轻就熟,显然是亲身照料秦紫仪已久,有了心得。
陌生的环境中,有这样一位熨帖的亲人,令秦紫仪不禁生出了依偎之心,他悄悄挪动身躯,靠在了秦濯缨膝头,仿佛从这一点接触中可以汲取些许温暖。
秦濯缨垂目凝视膝前的幼弟,“病儿,你至今都未曾发问,想必已经猜到了前线的结果,是吗?”
这一句话,将秦紫仪从短暂而温暖的幻梦中惊醒,拉回了人间。
是啊,明察如秦紫仪,怎会不知结果?就连公主都要向他示好,那必然是前线大胜。
一旦知晓这个结果,秦紫仪又将回到那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他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坚强笃定,人性的软弱,只怕比平常人还要多。
“不仅兰陵保住了,大军南下,已将端王逼退至松江,山河收复在即。这其中,全靠你劝动皇帝发兵。何应惭兵行神速,五日便至兰陵支援,也全靠你一路布置的兰陵轻骑传递消息。朝中上下,都道你有勇有谋,多智近妖。便是在乡野中,也盛传文曲星下凡,大齐出了个少年诸葛。”
“世人都说秦府後继有人,可祖父在天有灵,必然只会叹息。怎就是病儿,要做支撑天地的人?怎要一个未冠的孩子,去做英雄?秦氏子孙不肖,才要最年幼的那一个,独撑门庭。”
秦濯缨目含痛惜,顺了顺秦紫仪垂长的乌发,“病儿要吃了多少苦,才如此知事。”
她像一个母亲,给了秦紫仪最柔软的臂弯和安慰,长姐如母,不外如是。
秦紫仪便将脸庞更靠近秦濯缨,将自己埋在长发中,依偎在秦濯缨膝前,好像再度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这一幕是如此宁静而温馨,在场所见诸人皆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瞬的安宁。
然而,美梦总有终点,守在屋外的宫人向着秦濯缨禀报:“女君,秦大人和二公子来探望小秦公子了。”
秦紫仪听到通传,擡起目光,迫切地看向窗外。即便秦紫仪向来为人清冷,与长房一家往来并不如何密切,有亲人尚在人世,对此时的他来说,莫过于最大的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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