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高升,因南壁之乱,都城已门禁月馀,若无御令不可出入国都。城中百姓出不去,城外百姓也进不来,但日日仍有打探消息的闲汉来往于城门之外,见这一衆黑衣铁骑风尘仆仆矗立于此,不禁十分好奇。
百姓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团,对着高头大马的黑骑指指点点,有那大胆之人上前询问,热心地诉说最近的门禁之策,“城中唯恐混入叛军的探子,早几月便实行了宵禁,後来更是扩为门禁,里面的人没有皇帝陛下的御令无法出城,外面的人若无陛下的传召更无法进城。你们此来,是有甚麽要紧的军情吗?”
秦紫仪原本十分肃容,低头瞧见是衣着朴素的百姓,便软下了态度,“多谢提醒,我心中有数。”
那人摇摇头,只觉这後生生得是斯文俊美,怎麽脑子这样轴?既有门禁又不去叩门,谁肯来为你开门呀?
转眼却瞧见马後扎着一杆血旗,定睛一看,上面写着鬼画符一样的血字,越看越是瘆人,“是不是又有城破了?”
这个又字刺得秦紫仪胸口一痛,一声声城破,破的是他的家,亡的是他的亲朋故旧,恐怕连尸骨都要曝露荒野,无人捡拾。
秦紫仪只来得及说一句尚未,那座拒人千里的巍峨城门忽然发出了吱呀声。
古老的轴涩声沉闷厚重,门後是数个青壮的兵丁贲张肌肉配合机关推动了千钧之门,同时,吊桥自城门缓缓下降,铺陈在护城河之上。
久久未曾打开的城门,忽然敞开,迎接对岸这一行远方来客。这令那正在与秦紫仪攀谈的汉子惊了一刹,随後更是高看起了眼前的秀美後生,不知是何方的显贵,竟然得到了这样的迎接。尽管此前稍微有些慢待,但这无诏无令便可入城,可以窥见必不是普通人。
城中无人来问秦紫仪一行的来历,自他们从兰陵至遥京这一途,那血书传入朝中,上下震动,皇帝对秦紫仪此来,可以说是翘首以盼。
只是想不到秦紫仪如此自矜,他不去叩问城门,便是要皇帝相请。
朝野上下但凡知道秦公遗书存在之人,都知道这一封血书的分量,可以彻底奠定皇帝继位正统的地位,也令端王彻底成为师出无名的叛逆之军。立长是先帝遗命,然而却未明确继承人,即给予三公自决之权,可以召回已废的庶人,也可以立馀者之长。
“庶人既废,当立馀者之长”恐怕是全篇最有分量一句话,对今上即位盖棺定论,无可指摘。
到底有没有先帝遗命,究竟是不是三公议立,这恐怕将永远成为黄泉之下的秘密。因为知道真相的,只有已经故去的三公以及今上。
然而秦公作为三公之首,既然留下了这样一封遗书,便起到了镇山河丶定乾坤的作用,他以满门为代价维护了皇帝的正统。
所有响应端王之人,都是乱臣贼子,是附逆者。
秦紫仪便凭这样一封僞造的遗书,撬动了天下,更得到了皇帝的感念。
无论血书出自谁手,秦氏满门皆亡,血书天下传诵,谁正谁邪还用分辨吗?
秦紫仪看着躺在他面前的吊桥,默了一默,随後对身後轻声道:“我们走罢。”
说着,他催动马蹄,踏上了一条绝不回头之路。
黑氅之下,白衣似飞,卷在风中,马上之人好似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目送这一行离去的百姓,或许都在心中慨叹:谁家儿郎,鲜衣怒马,生子当如此。
然而,秦紫仪此刻心中究竟在想甚麽,恐怕连曾与他情投意合的陆铮鸣也猜不透了。
他是恨是喜,是忧是惧,是爱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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