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九月初九,天光盛,宜出行。
国子监中人头攒动,围着一处指指点点。
原来,为了这次盛事,国子监在学府中,平底拔起一座三丈方的擂台。擂台之上更有观景台,听说,今次,连陛下也会亲至主持。
并且,这一场文坛盛事,不仅读书人可以来观礼,寻常百姓也可以前来共襄盛举。
然而,国子监却对白鹿书院怠慢至极,稷下学宫的师生都被请了上座,却只准沈惜时一人作为代表上台,留下秦紫仪孤身一身站在人群中。
台上华盖连营,可以遮挡日头。
然而秦紫仪并不在意,他以前衆星拱月,天光太亮了,便会命人撑起华伞遮挡。别人不敢对他稍有怠慢。
但今天,他不在意。
旁人怠慢他的,总会还回来的。
秦紫仪如同周身有壁,旁人慑于他的容色与威仪,自动退避三舍。使他在人群中,也如鹤立鸡群,夺目得耀眼。
等了片刻,有个公公来传旨:陛下临时有要事处理,不必再等,特派掌印大监沈玉照代为主持。
那国子监的监主便遵命,命人撞响行云钟,请沈大监上座首位。
便听有人唱喏,“请国子监丶稷下学宫丶白鹿学院,诸位代表学子上台。”
国子监六人便从那高台中走下来,当先一人,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其馀人皆礼让于他。想来这便是那位才名甚高的二皇子了。
而那其馀五人,即便礼让于皇子,神色恭谨,风采竟然也都不输皇子。其中一个女君,更是秀色过人,却又身披朱红锦袍,端的是飒爽巾帼。
接着便是稷下学宫的六人队伍,虽然不及国子监那六人的风姿,但倒也都称得上是谦谦君子。
不见白鹿书院中人从台上下来,便听那人再次高唱:“有请白鹿书院的学子代表,上台!”
秦紫仪站在台下,等到第二次唱喏,才衣带当风,缓缓从侧面的阶梯处,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他走过人群,人们自觉为他分开,使他真如衆星拱月一般,只消一个动作,便分开了人海。
及至他一步步走上台阶,跫音如同踏在人们心上,令人不禁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位芝兰玉树一样的白鹿学子,长了一副甚麽样子。
盛大的天光,照耀在秦紫仪朱色的锦衣上,人们清晰地看到了这位不日将冠盖满京华的绯衣公子。
後来这一幕,反复的出现在大街小巷,出现在京城百姓茶馀饭後的谈资中。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位绯衣公子,从一出场就出尽了风头!”
秦紫仪一身绯衣,风头盖过了在场一衆学子。甚至那国子监的女君,竟然也生出一丝後悔,今日不该穿朱色。
然而,他身後竟然再无一人,令人不禁疑惑不已,怎麽白鹿书院只派了一个代表?
沈玉照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白鹿书院对如此盛事,竟然轻慢至此?只派了你一人?”
秦紫仪转身,看清了沈玉照的长相。一个不怎麽起眼,顶多算是清秀的太监。
秦紫仪还以为,沈玉照应当是一个容色过人丶敷满白粉的公公,却没想到,看起来竟然平凡得很。
不过,一开场就找茬,还挺符合沈玉照为人的。
“回沈大监,我院的白鹿六君路遇黄河决堤,被阻在途中。我因是备选弟子且不惯水路,因此走陆路先一步至京都。自知才疏学浅,但如今恰逢学院危难关头,自该挺身而出。圣上向来体恤下情,想必不会怪罪白鹿书院的应急之举!”
沈玉照明知这是谎言,却不能当衆拆穿。而秦紫仪又将皇帝的名头擡出来,令他难以降罪。
沈玉照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自愿孤身参赛,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代表你们白鹿书院。白鹿书院,没有异议罢?”
沈惜时站起来,行了一礼,“愿赌服输,绝无二话。”
“好!那就开始比赛!”沈玉照一锤定音。
便听行云钟又响了一声,国子监揭示了百卷经书名单,“书单由鸿儒谷鹤拟定,昨日拆封,已经分发给三座学府,请诸位确认。”
沈玉照好整以暇,兴致勃勃地看向秦紫仪,却未曾在秦紫仪面上见到任何惊慌之色。
秦紫仪察觉到掌印大监的目光,甚至还回以微笑。
只听秦紫仪微笑着说:“不错的。”
沈玉照所期待的闹起来的场面也不曾发生,不禁大觉失望。那名单分明与提供给白鹿书院的有差异,怎不见抗议?
难不成,这个嘴软骨头硬的小子,真的认命了?
秦紫仪玉立当前,面对沈玉照,悍然不畏,一问一答,极显风采。
他一露面,就抓住了衆人眼球,衆目睽睽之下,才华还未显露,比的就是气度。
如今看来,于场面上,他已经胜了一筹。
沈玉照暗道听说这小子无甚才华,但又骨头硬,为了不输得太过难看,竟然孤身上阵。勇气可嘉。
若非这人是秦家的儿郎,便是拉拢过来,天天为他唱戏,也未尝不可。
沈玉照又哪里能料到,秦紫仪这样看起来受尽宠爱的纨绔公子,竟然还藏锋于胸中,身怀不世之才,却不肯显露分毫。
文坛中久负盛名的鸿儒大家谷鹤亲至,为衆人扣了首个题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