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
月考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秦紫仪勉强算个中游水平,比方真雪还不如。一鸣惊人的反倒是秦小刀。
秦紫仪看到考试结果,倒是噫了一声,有点出乎意料。
方真雪对秦小刀崇拜得不行,“你课还没补完就这样子了,大比的时候,说不定就得白虹贯日了。深藏不露啊,秦小刀!”
秦紫仪望着不远处面带笑意的秦小刀,他丝毫不意外自己的成绩,反而没想到秦小刀的。并非秦紫仪小觑秦小刀,而是意外,一个一直藏锋的人,为什麽肯擦掉宝刀上的锈迹,锋芒毕露?
诗墨听见秦紫仪的惊讶,便给少爷打气,“爷落下那麽多课,等咱们补完课,也来个一鸣惊人。”
秦紫仪摇摇头,抄着手补觉去了。
“哎呀,爷别灰心呀。”诗墨亦步亦趋跟在秦紫仪後面唠叨。
待秦紫仪睡下後,诗墨又去找秦小刀,“你考这麽好做什麽,惹爷生气了吧!”
“诗墨,你真的是从小服侍少爷到大吗?”秦小刀问道。
诗墨并未听出其中言外之意,回答道:“是啊,我八岁的时候就安排给少爷了。”
“……”秦小刀深吸一口气,“他不去做,有时只是因为不想做。”
“那你呢?”诗墨问道,原来他并非一无所知。
秦小刀闻言一怔,他低头垂目,“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试一试。”
秦紫仪暗示过他,但他没有追随而去。
这对秦小刀来说不过是迷茫之中的一次求索,对秦紫仪来说,却已经显出了一点端倪。
在秦紫仪眼中,没有意义,也不值得做的一件事。他甚至怕秦小刀不知道,还借由诗墨事先暗示过。
然而,秦小刀仍然去做了,尽管他只是身在障雾中,尽管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去试探。
但这就像在鸟巢中安稳度日的雄鹰,他的翅膀感受到了一丝自由的风,他本就是一只雄鹰啊。
所幸,这仅仅是一次月考,除了结果出乎秦紫仪意料,而他本也对自己的成绩不意外,只是察觉到了秦小刀心境有变。这变化并不为秦紫仪所掌控,他不能先知先觉,因此感到了微末的挫败。
睡了一觉之後,秦紫仪已经想通,他轻易不肯让烦恼困惑自己。不过是秦小刀有了变化,他接受了丶掌握了这变化,又有什麽好烦恼的呢?
秦紫仪从袖中拿出那只草鹿放在掌中,横竖都在这里嘛。
秦紫仪虽然开怀了,但下注的人并没有。
原本衆人对秦紫仪寄予厚望,认为他十之八九会接替秦濯缨,成为白鹿六君。一门双白鹿,这是多麽有趣的一段佳话。现如今希望破灭,有些人贼心不死,盼着秦紫仪能在季度大比中一鸣惊人。
然而现实非常残酷,秦紫仪惫懒学习,经常翘课,甚至迫使古稀老头上门讲学的传言甚嚣尘上,再度打破了衆人的幻想。而季比结果出来,完全不尽如人意。
之前秦紫仪名声多隆盛,如今便有多低谷。
也是,凡人眼中,这应当是位谪仙,秦紫仪的姿容丶风仪无不佐证了这点。然而事实上,这却是个狂妄懒惰,没有才华,甚至德行有亏的欺世盗名之徒。大家一致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因此报复性地讨厌他丶讽刺他。
对于这样自己骗自己,自己打醒自己的事情,秦紫仪喜闻乐见。他虽然是个好面子之人,但在这种境况下,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乐趣要甚于对名声的爱惜。
这红尘之中,秦紫仪这样的人过于清醒,他自知丶自矜丶自傲,并不屑于向任何人证明自己。这种超脱使他很难在世间得到什麽乐趣,所以这种聪明人的爱好便十分恶劣。就像薰无遗乐于坑人,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向世人宣告愚昧,明晃晃地俯视世间,高人一等似的。
这是秦紫仪讨厌薰无遗的原因,任谁看透了这样行径之下的恶意也很难生出喜欢,而秦紫仪本人还要更为恶劣。薰无遗是故意去做什麽,显出自己的聪明;而秦紫仪则是看似什麽都没做,他不过不愿意考试证明自己,就让世人的幻想破灭,这些人自以为得知了真相,不过仍然是井底之蛙在坐井观天。
秦紫仪甚至连俯视都不愿去,他都并不曾放在眼中。
这种傲慢虽然隐秘,却并非不可觉察。
那位讲史的老先生虽然年迈,却极为认真负责,每份试卷都仔细看过。尤其关注秦紫仪与秦小刀两个後进学生,他并非真的与秦紫仪过不去,只是不忍错失任何一份才华,不然,这对他是憾事,对学生是憾事,对这世间也是一件憾事。
因这一份认真,秦紫仪愿意尊敬这位老先生,逢课必上,不敢再翘他的课。但这份尊敬也到此为止,并没有使秦紫仪改变那份至极的傲慢。
老先生翻阅过秦紫仪的卷子,发现他并未答错一题,只是有些题目空着未做,导致失分严重。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老先生阅卷多年,从不曾批阅过这样的试卷。他只是觉得奇怪,便忍不住再深究了一下。
于是,他借阅秦紫仪其他科目的试卷,发现了相同的情况,凡是所答之题,均是一题未错,所失之分全是空题未作。是巧合?凭老先生多年的阅历,他觉得这绝非一件简单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