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准了我的弱小,如果我不把他们打怕,他们会一直骚扰我。
派出所去三次後,陈老师没办法了,说以後所有竞赛备赛阶段全部在她家住。
我就这样,遇见了陈思理。
像毫无防备,一脚踩进深渊。
*
我喜欢上陈思理几乎有种宿命般的必然。
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这在我的世俗观念里似乎是不太正常的事情。但我确实没办法避免,我就是这麽戏剧化的喜欢上了一个,跟我同龄,跟我性别一样,跟我完全不像的,男的。
我第一次见陈思理是在高二夏天的傍晚。
我推着自行车在槐花路上走,隔很远就看见陈老师院子里的红毛,颜色像火烧的夕阳。当时觉得是什麽杀马特混混找上门,都做好了打架的准备,结果走近就和一张极其俊俏的脸对上视线。
陈思理穿着黑T恤,破洞牛仔裤,腰上和脖子上都挂了我看不懂的银链子,一头红发配上那张脸,咬着棒棒糖的桀骜姿态,像电视里的明星。
我被他脸狠狠唬住,在千分之一秒里决定:如果打起来,可以仁慈地不打他脸。
但没想到陈思理开口就不说人话,他居然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哪来的穷酸混混。”
还说再看挖了我眼睛。
我所有的好感都在那刻崩塌,看在他脸的份上才没有动手,只是无视他,把车子挪进院子里,准备上课补习。
但陈思理抓住了我衣领,我本来就在停车子,一时没站稳,跟他摔成一团。
睁眼的时候,我摔在他身上,校服扣子被他全部扯开。这一下摔得不轻,我整个手抖火辣辣地疼,实在是痛得我心火旺盛,便问他:“你什麽意思?”
陈思理不知道为什麽脸红得滴血,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先把衣服穿上。”
这话说完我更生气了,本来就没衣服换,现在还莫名其妙破了一件,揪住他领子就问:“我没穿吗!?”
陈思理慌得口不择言,说了什麽我一概没听清,只是拳头快要砸在他脸上时,他先一步流了鼻血。
我脑袋一嗡,心想:碰瓷?
但看着陈思理偏过去的眼眸,盯着他红透的脸,我缓慢地意识到什麽。
“你先从我腰上起来。”陈思理半晌憋出来这一句。
我木头般愣了两秒,紧接着拢着衣服蹦起身,一堆骂人的脏话从我脑袋里滚过,最後一句最没攻击性的吐了出口。
我说你神经病吧。
陈思理没反驳,我们就这样在橘红的夏季傍晚,在带着槐花香味的风里对视。
後来陈老师回来了,了解事情发展经过後让陈思理赔了我件衣服。陈思理衣服比我要大一些,短袖穿在身上空空的,但料子我从来没穿过,很舒服。
我跟他坐在陈老师客厅的凉席上,面前摆着西瓜,在电扇哇啦哇啦的声里握手言和。
陈思理对着电风扇哇啦:“我叫陈思理,思考的思,道理的理,刚从燕京转学过来,十七马上十八,高二,陈序老师是我奶奶。”
电风扇摇头到了我这边,轮到我对电风扇哇啦,“夏屿,陈老师的学生,十八,高二。”
“下雨?”陈思理笑了一声,“你这人真有意思,长成这样,还叫这名儿,小名是不是叫刮风?”
我舌尖缓缓舔了一遍牙关,下一秒倾身招呼了过去。
陈思理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张扬,明媚,自有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轻狂气,甚至狂得有点幼稚,时常冒出点我听不懂的中二话语。但他又见识很远,远得像是不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他说格兰陵岛的夕阳落下时天空粉黛无边,海洋远处鲸鱼的声音神圣而渺远,从土耳其上空跳下来的时候,有种世界都在自己脚下的感觉。
我说你都见过吗?
他点头,笑得很好看,“我见过啊,我也会带你去看的。”
“夏屿,我也会带你去的。”
说得很认真。
但我从没有当回事。
陈思理几乎受所有人喜欢,他性格开朗,精神丰满而财富自由,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甚至有低年级的女孩经常跑来看他。
成绩也不错,在这座所有学生都很卷的小县城一中,陈思理不学习都能取得不错的名次。当时选科制度推行,陈思理和我选了同样的学科组合物化地,我地理和语文相较理科类有些跛腿,原因在他。
他没来之前,我所有科目基本没下过第一,他来了之後,我的地理和语文就只能让位第二。
陈大少爷每次都很欠揍,在我座位旁绕着圈当面蛐蛐:“真正的学霸从不在任何科目跛腿,但我瞧着我们的第一,那地理和语文……啊!!!”
陈思理每次挨揍之後的话也很统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再这样……”
“怎样?”我擡眼看他。
陈思理跑到我桌边,“我帮你补习地理和语文,你帮我补习物理和数学呗。”
“不用。”我拒绝,“没有你我就是第一。”
“什麽叫没有我你就是第一,”陈思理伸手攥住我手腕,“你地理赋分後比我低了五分,根本不是一个分段的,还有语文,低了几分?八分。足足八分。八分,你想想,你补足这十三分,市排名是不是直接第一。”
我被说动了,朝他看去,陈思理讲完道理开始装可怜,“求你了,我物理这回47,我奶奶已经让我滚出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