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予放还书
这块白玉牌又一次到了她的手中。
孟枇杷握着白玉牌,绵润细密的纹路抚过掌心,仿佛二月春雨绵绵洒下,冰雪渐融丶梨花胜雪丶海棠未雨,刹那间,春意枝头丶鹂鸟婉转。
她擡起头,眉眼飞扬,“你这是感谢我救你一命?”
他嘴角笑意如春水漾开,“不是感谢,是喜欢。”
“我收了,马马虎虎也就值上三个月饭钱吧!”
她故作不在意,把白玉牌随便往袖兜一塞,转过身时藏不住嘴角轻轻翘起来。
他轻咳一下,也跟着轻笑,“只值三个月,不是一辈子吗?”
“哼,想得美,说了三月就三月。”她昂起下巴,睨他。
她的眸子水润清亮,如一汪清泉,鼻峰笔挺鼻头微翘,这样昂起下巴说话时,带出一股少女娇俏之感,往日肃然散去,象朵艳艳榴花在枝头轻颤。
他心中一动,眸色略深,脚步向前就想去牵她的手。
“木先生,那我带枇杷他们先回了,有什麽缺的,你来我家找我就好,别客气。”孟陈氏已寻到秦学义,急忙忙带他走了出来,
魏尚文脚步一错,转身再行一礼,优雅端成,“婶子走好,有什麽缺的小子自会上门,这里先谢过婶子了。”
孟陈氏再次脸黑,一个劲催着孟枇杷快回。
孟枇杷看他一眼,快步跟上。
待走出一段,孟陈氏心有不甘,纠结抱怨,“一个一个急着往上凑,没见过这样热情的,真要付房租了,肯定退得比谁都快!哼,没有自家屋子,没有几分田地,这样的男人嫁给他,喝西北风啊!”
“娘,学义还在呢,你胡说什麽呀。”
孟枇杷有些尴尬,手不自觉抓上袖兜中的白玉牌,沉甸甸得如个春槌击打在心头。
“婶子说得对……”
秦学义刚开口,就被孟枇杷一把捂住嘴巴,揪住往旁一拖,“娘,我去送学义,你先回家吧。”
“唉,不是说了我去……”孟陈氏话还未说完,就见她拉着他往长寿桥跑,一会儿就上了乌篷船,船桨哗啦声中荡了出去。
“毛毛燥燥的什麽时候才能改,哪个姑娘家不是文文静静的,哎哟,这性子怎麽再嫁出去啊!”孟陈氏恨铁不成钢,叹口气,站在桥头见他们划远了才转身回家。
最後一抹馀晖从天际隐去,整个天空呈出一种青蓝色,肃穆凝重。
澄湖上已没有渔船,几点虫鸣笼在水草间。
船桨拨动水流,发出单调的哗啦声。
孟枇杷思索着如何开口,听船头秦学义已是高兴地说话,“嫂子,好象我们俩还未有这样单独坐船,只有我们俩个!”
“怎麽没有,以前带你去县城玩,不也是我们俩一起坐船去的吗。”她笑了一下,回话。
秦学义一窒,分辨道:“那不一样,那是白天,夜晚这样坐船还没有,再说,那是多少年前了。”
“哪多少年前啊,也就一年吧,我还记得到集市给你买了串糖葫芦吃呢!”
秦学义大窘,“我那时还小,现在长大了,我我,我不吃糖葫芦了。”
孟枇杷轻轻笑。
他也笑起来,笑了一会声音却哑了,目光移到她袖兜处,不自禁看了好几眼。
“嫂子,你喜欢玉?”
孟枇杷一惊,下意识又去摸白玉牌,“你看见了?”
他转过脸,瞧向水面,声音如这湖水般幽冷,“嗯,他送你的。”
她有些窘,松开手故作不在意道,“是他付的饭钱,让我帮忙操持三餐饭食。”
“什麽饭食这般金贵,值得这样一块好玉。”
他有些惶然,冥冥中仿佛有不可控的意念左右在他身边,他能感觉到嫂子要离开了,并且是一去不回的那种,他害怕丶恐惧,急切想抓住什麽,“婶子说,外乡人不可靠,谁知他根底,他在此地是这样,可在老家又是怎样的,他无房无田,身无立锥之地,这样的人难保没有机心……”
“学义!”她低喝。
他顿然住口,神情有些发愣,仿佛自个儿都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嫂,嫂子,我我……”
“别说了。”
她握紧船桨,用力一桨一桨划着,如同要把泛起的杂乱心思全部搅碎,顺着水流飘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