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钱啊!都可以买一根猪大腿了!要你好心去给别人家付什麽出诊费!哎哟,气死我了!五小子家天天杀猪家里多有钱你不知道啊,要我们家去给他家付什麽出诊费!难道他家不会自己去请丹凤姑啊!孟枇杷,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安心!”
秦吴氏怒极,举起扫帚就朝孟枇杷打来。
“娘,娘,你听我说……”
见她真怒了,孟枇杷哪能站原地让她打,况且还是扫地扫帚,她往旁边一窜就躲了起来。
“我打死你,败家娘们,赚点银钱容易吗,一两银子得织一匹布,养上三四匾蚕了,你说送就送出去了,我打死你个扫把星……”
她打,她逃。
两人在院里转了圈。
她逃得飞快,往往就在扫帚挥动下来时,灵活一扭就闪避开去,“娘,花了一两银子,可救下孟雨和她闺女两条命,这买卖值呀。”
她腿脚没她轻便,十多圈下来已是气喘如牛,“你还说,你个败家娘们,那可是一两银钱哪,可以给学义买上两三根毛笔了。”
提到学义,此事就难善了。孟枇杷一个闪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把放在一小堆砖瓦上的兰花盆给碰倒了。
兰花盆滚落下来,啪得一声,盆碎兰花落。
惠兰刚打出的一个嫩绿花苞儿掉了。
秦吴氏呀得一声,扔了扫帚就扑过来,捧起兰花心疼大叫,“这可是学礼亲手种下的兰花呀。”
孟枇杷赶忙把扫帚拿开,上前欢快道:“娘,我不是前头买了好几个花盆吗,这株兰花长得这般茂盛,乘着日头好,您给分分株吧,一盆变三盆,赚了。”
“你,你……你可真是我们老秦家的好儿媳啊!”
秦吴氏气得简直七窍生烟。
孟枇杷笑,勤谨把她买的几个青花大瓷盆搬过来,又拿过一把小铲子塞到秦吴氏手里,“娘,您先弄着,我去把鱼杀了,新鲜的烧了才好吃。”
就见孟枇杷如只小鼠般窜进东厨去了,秦吴氏捏着小铲子哇哇大叫,“是来克我的,就是为了克我的,真真气死我了。”
她的话音落,无类斋西侧小书房传出一道低笑。
再听,似乎这道低笑是幻声。
秦吴氏无法,只得铲了土,小心翼翼把惠兰分株种下,最後再舀水浇上,一盆变了三盆。
听得脚步声靠近,木门被轻轻推开,魏尚文侧过脑袋,就看见孟枇杷拿着托盘笑盈盈走进来,随着一起进来的,还有食物的香气。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她把托盘在桌上放下,上前推开窗,顿时金色阳光洒进来,落到床头,暖融融的。
他撑坐起,不由望向她,她梳着妇人发髻,灰布包头,穿一件淡灰布衫,外套一件耦合色长比甲,可说是非常质朴暗淡,但比甲门襟上同色丝线绣了圈青莲缠枝如意纹花样,细密精美,使人眼前一亮。她面容白晳柔美,嘴角两个小梨涡,轻轻一抿就跳出来,光彩灵动得只需人一个愣神,就要被吸引过去。
她衣角带风,轻轻旋到他身边,轻柔声音飘了过来,“我试试你还有没有发热?”
一只微带凉意的手抚到了他的额头。
魏尚文怔一下,耳中突兀响起了呯呯声。
那是他的心跳。
“孟雨是你什麽人?”他嘴唇翕张,擡眼望她。
孟枇杷认真试了把温度,愕然道,“怎还烧得这般烫!”
“孟雨是你什麽人?”他执着,又问。
“孟雨啊,她是秦五哥媳妇,跟我都是孟家庄出来的,她比我大几岁。刚才你都听到啦,孟雨又生了个闺女,母女平安,真是太好了。”
孟枇杷去桌边把托盘端了过来,托盘上搁着一碗撒了葱花的鱼片粥,还有一碗黑乎乎药。
“先喝粥,再喝药,这药是丹凤婆婆那儿拿来的,她医术可好了,喝了她的药,你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身上还有银钱吗?”他再问。
她把托盘放到床边,拉过圆凳坐下,看他一眼,喜滋滋告诉,“我偷偷跟你说啊,我还有一两五钱银子呢,都是卖鱼得来的,每次卖鱼都可以藏下一些,不告诉婆母,我慢慢攒,现在都攒了一两五钱银子了。”
“要是那一两银子没花掉,你不就有二两五钱银子了吗。”
“那怎麽能行。一两银钱可以救下孟雨和她闺女性命,这不值吗。哼,秦五哥也是个薄情的,嫌她生三个闺女,竟还一早出去卖肉,连她死活都不管,真是气死我了,要是撞上他真想痛揍他一顿!”她狠狠比了个拳头,眼儿一瞪,“你有没有成亲了,有没有薄情寡意?”
看她无比认真的神情,他不由嘴角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