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垂眸回应梁嗣音所说的后一句话,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肯定:“殿下,臣心上人自始至终都不是陆浅意。”
梁嗣音回眸,不愠不火道:“裴将军心上人究竟是谁,好像与本宫并没什么关系。”
意料之中的答案。
闻言,裴璟走近几步,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小心问候道:“殿下,近来身体可安好?”
“见到你本宫不太好。”
梁嗣音说完没有搭话,从容不迫向着宫殿走去。
见裴璟还要跟,小太监当机立断拦下,客客气气阻挡道:“裴将军,您该回去了。”
裴璟目光没有离开梁嗣音离开的背影分毫,说道:“我还想再跟殿下说一句话,哪怕半句。”
小太监有些为难,虽不懂二人中间有什么渊源,但眼前人绝对不能放进去,于是他好心说道:“裴将军,这是皇宫,让陛下知道您如此不知分寸,恐怕会惹得龙颜大怒。”
听到这话,裴璟逐渐恢复最后一丝理智,他堪堪退后几步,表情显得憔悴:“多谢提醒,是裴某不知分寸了。”
说完,裴璟慢悠悠转过身,看着来时的路被朝阳打得发烫,明晃晃照进他漆黑的双眼,刺得有些睁不开。
裴璟脑袋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起伏的喘息声历历在耳,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裴璟下意识捂住胸口控制着吃过药所带来的弊端,撕心裂肺的痛意霎时间席卷全身上下,他试图用蛮力将其压制下去。
可惜,裴璟用尽全力支撑也只是摇摇晃晃走了十几步,终于他单膝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宫墙之内奄奄一息。
第46章困在手心埋二十五下
梁嗣音向宫殿处走着并没注意到身后混乱的场面,还是红杏扭头时恰好瞥到了男人直愣愣倒在地上。
毫无防备的,红杏心头一紧,她害怕裴璟万一出什么事,那自家长公主就彻底没有医治法子了。
也不好向皇帝交差。
梁嗣音自然也注意到了身侧红杏的不对劲,她停下脚步,问:“怎么了,你素来做事专注,走神可不像你。”
“殿下恕罪。”红杏面容一僵,顿时垂下了脑袋,解释道,“奴婢瞧着后面有人昏倒在地,故下意识分心了。”
梁嗣音愣怔,这才站在高而长的石阶上缓缓回眸,视线向下看去——
宫墙之内,男人玄袍落地,压在身下,任风吹过也浮不起多少波动,死气沉沉,毫无声息。
距离太远再加上周遭围着一众太监,虽看不清脸,但她也大抵猜得出是裴璟。
梁嗣音已经记不清从围猎开始到现今裴璟究竟晕倒了多少次,她打心底里也实在难以理解。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昏过去,况且裴璟还是将军出身,想来也不能如此狼狈。
她不禁怀疑,难不成是上次裴璟与野狼搏斗有关,伤还未曾好全?
种种疑虑堵在心口,没有答案。
见到小太监们就要带着裴璟去太医院方向,红杏不由攥紧了袖口,她向梁嗣音说道:“殿下,奴婢一向对医术颇有研究,所以斗胆想去瞧上一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梁嗣音眼神淡淡扫过:“本宫知道你痴迷于此,但凡事要把握好分寸,既然下定决心要去,那就别惹出乱子来。”
“谢……谢殿下。”红杏连连点头回应,“奴婢遵命。”
说完,红杏得了自家主子的命令后忙不迭退下,只剩下绿桃陪伴梁嗣音旁侧。
梁嗣音盯着红杏离去的身影思量片刻,才慢慢收回视线,道:“绿桃,本宫有些乏了,回去吧。”
“是。”
梁嗣音宽大衣袍拖过一层又一层石阶,在最高处停下,长睫轻颤回眸审视着,方才男人倒下的地方。
她尖而细的护甲漫不经心拂过衣衫,清澈见底的眼中浮现出些许怀疑……
冥冥中,她脑海中总感觉红杏有事瞒着,与裴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又没有确切证据,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
裴璟被送进太医院,直接打了老太医们个猝不及防,皆站在不远处,看着红杏施针窃窃私语,不敢妄议。
要知道,眼前女子虽然年岁看着小,但却是大名鼎鼎漂泊在外,不参与任何纷争的老医师之徒。
饶是他们这些久在宫中任职的太医,也不敢轻易与之比较,实在是天差地别,说来只有惭愧罢了。
再者说,在场人都清楚红杏与皇帝跟长公主的关系,越发不能轻举妄动。
红杏手指隔着帕子搭在男人手腕处,眉头紧蹙,抬眼是冷汗直冒下暴起的青筋,在隐隐抽搐,似要从古铜色的肌肤中跳出。
可以看得出来,裴璟此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与此同时,裴璟额头覆盖着细密的汗,他漆黑的双眼紧闭,身处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痛意遍布全身上下,似乎要把整个人扯碎,再进行碾压,循环往复不肯罢休,骨子中万蚁钻心般的难挨。
裴璟在梦中睁开眼,看见熟悉无比的场景,他猛地一震。
视线朦朦胧胧,裴璟看到了层层纱帐外的窈窕身影,美人背对着他坐在窗前,月色落在肩头,为其平添几分柔意。
她纤纤玉指绕着白线,在香囊上绣了又绣,火舌摇曳,红烛愈发微弱,将人影打在裴璟身前地板,微微颤抖。
一股道不明的滋味儿涌上他心头,苦涩又哽咽,裴璟踉跄起身想要靠近,又怕自己打搅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只能狼狈止住脚步。
或许是对方察觉到裴璟的到来,她放下针线,不紧不慢回过头,抬手撩开遮挡的帘子,是梁嗣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