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有拉,月光透了进来,湿漉漉,冰凉凉,洒了他一怀。
他躺了半晌,翻身起来。
房间里他有一个上了锁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两本黑皮册子,和一叠信。
这叠信都是毛毛考学那两年写给他的,毛毛许是画音符画多了,字也写得纤瘦,一张张信纸都写得飘逸非常。
有许多是写家长里短。
“堂姊生了小娃娃,妈带我去看。小娃娃真小,袖口一只小小的手,能团在我掌心里。”
毛毛,你也有过小娃娃的时候,手也能团在哥哥掌心里。他许是这麽回过信。
“嬷嬷说考学费脑子,一定逼我吃脑花。脑花白生生的,看着都害怕。妈问嬷嬷这是什麽脑花,嬷嬷说是猪脑花。”
你就问着嬷嬷,是猪聪明还是人聪明?他大概这样支过招。
也有许多是写毛毛的学业。
“老师说,我的钢琴弹得好,叫我继续学钢琴。他说我的笛子也好,但考学还是考钢琴。”
哥哥替你打听过,燕州的音乐传习所里,也有民乐大师,你去那里,两样都能学。
“老师说,淞州前两年新办了一间国立艺术学院,以西洋乐见长,钢琴系都是请的有名的老师。我想考这一间。大伯也说正好,哥哥的队伍打到了淞州,也是要在淞州安定了。”
毛毛,淞州这间学校太新了,比不上音乐传习所有底蕴。哥哥也是在燕州读的书,你听哥哥的。
“我不去燕州,哥哥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总是不在,我总是想你,想得心里难过,难过得快死了。”
这样的信他从来都没法回。
毛毛总是说想他,一个一个的字都写出一幅一幅委屈的表情。他一遍遍读着,就能想到毛毛会是怎样的音调。就像在那间炉火掩映的□□休息室里一样,小雀儿似的毛茸茸的声响。
“你总是不在,我总是想你,想得心里难过,难过得快死了。”
那两本黑皮册子上,密密麻麻地抄着这些句子。
一笔一笔,力透纸背地写下去,才能卸掉一点他心里怀里空空的凉意。
毛毛还是太小了。
这些想念只不过是家人之间的恩情。
等他长大了,遇到他真正要相守一生的人——
他就明白了。
裘灏合上手中的册子,将信纸细心地折好,一一放回匣子里。
“啪嗒。”
匣子有个小巧的锁扣,扣上之後,表面看得出长久摩挲的光亮痕迹。
裘灏用拇指的指肚在那锁扣上抚了一下,将匣子妥帖地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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