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黎从他手中拿过那根未沾唇的香烟,抵在唇间吸尽最後一口,烟雾让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你说,我听着。”
季铭寒认真望着他的眼睛,墨色瞳孔好像闪着光:“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这样会让我听起来像在卖惨。但既然你提起了,我又不能骗你。”
他的五官深邃而棱角分明,骑士服在他身上让他像个佩剑的骑士。即使在谈论令人心伤的事,季铭寒的眉眼依然是坚硬而烈性的。
“我确实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季铭寒说话时,时黎也在盯着他,且是望着他的眼睛。
季铭寒复又改口道:“好吧,是很难受。”
他继而提出了一个得寸进尺的请求,他说:“时先生,今晚能收留我一晚吗?我不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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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珑岸园内的湖景已是绿意盎然,湖中心种着大片睡莲,□□相间在荷叶中交错生长,不蔓不枝,亭亭净植。
阿斯顿绕过一池睡莲,夕阳倒映在银白色车身,像镀了层暗红色的漆。
两人进家门时,客厅里还挺热闹。
明姨听见门开的声响,扎着围裙拿着锅铲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话一出口就带上笑意:“小黎回来啦!饭马上做好了哦。”
客厅里还有几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佣人,被明姨唤去接时黎脱下来的外套。
明姨是时黎家的老保姆,照顾了时黎十几年,比柳濯清对时黎更亲近。
她隔三差五就会带人来珑岸园打扫,只要时黎不拍戏在家待的时间久一点,明姨就会带人天天过来。
决定收留季铭寒以後,时黎给明姨打去了电话,说今晚会带个客人回来过夜。
没想到明姨给整出这麽大阵仗,整个客厅都被打理的一尘不染井井有条,餐桌的保温面板上已然摆着数道冒着热气的餐食。
时黎口味偏淡,餐桌上几乎都是粤菜。
“明姨,我们就两个人,吃不了这麽多,您别忙了。”时黎赶忙朝厨房走去。
“哎呦分量不大,都是你爱吃的呀。”
正巧明姨端着一道松茸响螺汤出来放在桌上,就瞧见了站在桌旁的季铭寒。
她笑吟吟擦了擦手道:“是季先生嘛,好些日子没来了呀。我要知道小黎说的客人就是您,肯定做几道和您口味的。”
季铭寒面上没有表现出陌生,他自然的笑笑,态度温和有礼:“谢谢明姨,不用麻烦了。”
宅子已经被上下打点干净,房间里的佣人全数散去,明姨卸下围裙後就打算离开,被时黎起身叫住:“明姨,留下吃点吧,我们吃不完也是浪费。”
明姨挽起的长发里已经夹杂着银丝,堆着笑的脸上和气可亲:“我留在这,你们俩要不自在的呀。”
她有些忧虑的眼神在两人间流转片刻,继续道:“虽然季先生可能公务繁忙疏于家里,有时候忽略了小黎你的感受,按理说我是该站在你这边的。”
“但是季先生的为人我是看在眼里的,小黎啊,你给他一个机会弥补一下吧。我家老头子也经常给我找不痛快,那搓衣板都跪断好几个了呀。”
明姨这话一出,时黎先是一愣,转而才明白明姨在说什麽,他震惊于连明姨都已经信了那个“追妻火葬场”的剧本了。
时黎与季铭寒合约结婚一事知道的人很少,连明姨也只是以为二人是感情出了问题,才会选择离婚。
他顿了顿,对明姨道:“我有分寸的,您不用担心我。”
明姨站在餐厅门口,又朝季铭寒微微倾了一下身,郑重道:“季先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希望以後你能好好待小黎,可以吧?”
这次明姨没有用敬称,她是以长辈的身份点播小辈。季铭寒从座位上起身,扶了明姨一把:“您教训的对,以前是我不懂事。”
说罢他看了看时黎,继续道:“先生还没那麽容易原谅我,我会多准备几个搓衣板的。”
明姨又嘱咐了几句,三两句话下来季铭寒就把明姨哄的眉开眼笑。
待送明姨离开後,时黎没好气的看着季铭寒,拿勺子搅坏了一碗漂亮的陈皮龙趸羹。
这个阴差阳错撒下的弥天大谎,要解释起来简直不是一般的麻烦。他竟然只能陪着季铭寒继续演戏,虽然在这方面时黎是专业的。
吃饭的过程中,时黎的话很少,他的手指细长白净,握筷子的方式与常人的习惯有些不同,但姿势看上去很漂亮。
季铭寒没有像往常一样话密,默不作声老老实实的吃饭。两人对坐无言只是动筷,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小赫通过冰箱说:“需要我放一首下饭曲吗?”
季铭寒看了时黎一眼,“时先生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时黎没有出声阻止,于是小赫打开了餐桌边缘的电子唱片机,又开始充当BGM播放者的工作,轻缓的钢琴曲慢慢响起後,餐桌上的气氛才没有显得很怪异。
晚餐过後,时黎上二楼卧室洗澡,季铭寒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望着外面园子里一片翠绿挺拔的竹子。
他握着手机,脸色有些冷,沉声道:“按照之前谈好的,一分都不能少。”
手机里是韩亦有些为难的声音:“可是老板,bea的公司代表飞机明天落地,他们好像是有备而来,就是来压价的。”
“压价是他们的权利,能不能压下来看他们本事,该得的利益一分也不能让。”季铭寒面无表情看着月光照在竹叶上,发出淡淡光泽。
电话挂断後,客厅里电视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蒙羊特别苏的广告声昂扬着激情回荡在客厅里,电视右上角正在进行《纯真邂逅》开播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