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苏元白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熟悉的山门,旋即俯下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叩首。
他明白,从今往後他已经踏上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飒飒风声间,袅袅云雾里,长长的石阶看不到尽头。
岁月流转,路遥日久。他自将孤身赴风雨,心兼济天下。
*
“哗啦啦!”
解开锁链的声响搅碎了三年前流明寺外的风声,连同他的羁绊一起。
苏元白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来人,心中五味杂陈。他扶着石壁缓缓站起身,俯首作揖。
“微臣参见陛下。”
“不必拘那些虚礼。”皇上摆了摆手,看着面前一身素衣的苏元白,似有些感怀。
“朕还记得三年前殿试时,你在大明宫做的那篇《躬耕策》,从那一刻起朕就知道,你就是朕要找的那个人。”
“那陛下相信臣吗?”
苏元白擡起头,紧紧注视着皇上。
“朕自然相信你。”
“臣没有贪污赈灾的银两;也没有罔顾律法,欺上瞒下;更没有勾结富商买卖官职,盘剥百姓。陛下相信吗?”
皇上负手看着他,没有说话。
“臣知道了。”苏元白自嘲地笑了笑,“臣想见杜大人一面。”
自他三年前考中状元时,宰相杜璋玮便十分器重他,将他视为己出,寄予厚望。杜大人倾听并肯定过他的所有的理想抱负,定然明白他不是那种贪赃枉法之人。
但皇上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似嘲讽似同情似悲悯,混杂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的他胸口发闷,只觉得恶心。
“哈?”苏元白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真的太可笑了。原来到头来,只有他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这世事当真如棋,他身在棋局中,不过是一任人摆布的棋子耳,看不清孰是孰非熟黑熟白,凭白沦为了他人笑柄。
许是他的笑声太过悲凄死寂,即便是历经过太多颠簸的皇帝也有些于心不忍。
“元白,你认为朕做错了。”皇上没有用问句,而是肯定地说道,“但朕不认为朕的所为有什麽错处。”
“你是为黎民百姓,朕亦是如此。”
他是真的很欣赏苏元白,但若是今日他留不住苏元白,他也绝不会让苏元白活着走出这天牢。
“朕知道,你并不认同朕的想法,但是朕的老师便是如此教导朕的。”
苏元白猛地擡起头,心如死灰的绝望中又迸发出点点希冀。
“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是朕错了还是元白你错了。”
皇上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沉着有力,是他给出的如磐石般的承诺。
“太子还缺一位老师,只做老师,无需其他。”
死一般都沉默在二人之间转圜良久,终于苏元白沉重地闭上眼,深深地稽首作揖,应下了这将会嗟磨他半生的承诺。
“臣,领旨。”
从此大玄朝不再有当花侧帽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只馀下一位深宫院墙中古板孤寂的太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