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父?”
“我问你,你在做什麽?”释空沉下脸又问了一遍,“为何要将斋饭倒掉?”
“我……”苏元白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麽好,他若说出来师父会不会觉得他冥顽不灵,“弟子在喂鸟……”
释空皱眉不解,“为何要喂鸟?”
“师父那日所讲……元白不甚认同。”说出第一句话後,苏元白索性心一横,胆子大了起来,说话也顺畅多了。
“鹰食乳鸽,人食五谷,是万物自然之法。怜乳鸽而不怜五谷,何以为慈悲?”
释空愣了愣,方才明白苏元白说的是他前几日讲的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元白年岁还小,深奥的佛法还理解不了,所以他才想先讲些通俗易懂的故事算作啓蒙。
“是吗?”释空蹲下身,和苏元白的视线齐平,温和地注视着他,“那你认为何为慈悲呢?”
“弟子不知……”苏元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弟子只是觉得,鹰有乳鸽可食,乳鸽有五谷可食,五谷有雨露可得,就是最好的事了。”
“好……”释空沉默片刻,拉起苏元白的手,朝着山下走去,“若你想喂,让弘敏师兄每日过堂时给你留些便好,莫要再偷偷摸摸地藏了。”
“弟子知道了,多谢师父。”苏元白腼腆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师父怎麽知道我来了後山?”
“你呀。”释空提起这件事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弘敏师兄看你最近瘦了一圈,面色憔悴,还以为你生病了,急得不行才来找我的。”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莫和我说,明日和弘敏去说。”
“弟子知道了……”
下山的路也不长,不过一刻钟左右。释空牵着苏元白却没回配殿,而且径直来到方丈院。
“师兄们都睡了,今日就在师父这歇下吧。”
释空给苏元白掖好被角,依旧像对待小孩子那样,轻轻拍打哄睡。
“以後,师父便不再教你佛法了。”
“为什麽?!”苏元白猛地坐起来,急切地抓住释空的手,“师父是不要我了吗?”
“当然不是。”释空摇摇头,“元白,你尘缘未尽,佛门不是你的归宿。”
看着苏元白还是根本不理解,一副快哭了的模样,释空回握住他的小手,反问道:“你觉得,佛门是为了什麽?”
“渡苦救厄,普渡衆生。”
“那就是了。”释空注视着苏元白,郑重说道。
“在你的心里,有自己的选择,普渡衆生。”
这一刻他没有将面前的人视作不谙世事的孩童。
“所以,去走自己的路的吧。”
*
定远四年,春。
寻风山,流明寺外。
“师父。”
苏元白着一身绯色圆袍,站在熟悉的亭亭密林间,是与一贯的素衣截然不同的风景,却更显得意气风发。
“元白前来拜别,师父之恩,诚为过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若无师父多年悉心教导,元白不敢有今日。”
“不。”释空摇摇头,依旧平和地注视着面前已与他等身的青年,“你能有今日,是十七年朝乾夕惕的结果,而非我之功。”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