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听得顾子安心疼得厉害,他将手探进外袍,轻轻隔开衣料与皮肤的接触,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腰疼,腿疼,哪里都疼。”
纪明修趴在他怀里不依不饶地说着,好像要将所有疼都说出来,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那麽疼了。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在顾子安耳边说道。
“原谅你了。”
*
折腾了一夜,纪明修早就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去。
顾子安却睡不着,沉沉的夜色倒映在他的眼底,直至天明。
借着窗外透过的一点晨光,他凑近了些描摹着陛下沉静的眉眼,耳後似乎还有些红晕。
顾子安皱了皱眉,轻轻将手搭在纪明修额前。
有点烫,大抵昨夜还是有些着凉。
他悄悄起身从陛下手中小心翼翼地拉出自己的衣角,从太医院揪来了值班的张太医。
“噤声。”
踏进偏殿後,顾子安回头给了张太医一个眼神,示意他陛下还在睡着,让他轻声些。
也不知是他在战场上呆的久了眼神太凶了还是怎得,张太医看他的神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气得两腿一蹬直接归西似的。
张太医年岁已高,经事不少,根本无需搭脉,只是看见那幕帘中垂出的一只清瘦的遍布青紫的手腕,便已经什麽都知道了。
奸臣当道,奸臣当道啊!
他怒视着站在一旁满身杀伐气的顾大将军,禁不住老泪纵横,长跪塌下不起。
圣上遭辱,国之大耻!
张太医恨不得以头抢地,就此自绝于陛下面前。
他一人为了风骨倒是可以和顾子安这个逆贼拼上一拼,可是他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只能颤抖着手搭在了陛下满是伤痕的腕间。
瞧瞧,这上面还有咬出来的痕迹呢!
张太医顿觉自己一口老血梗在喉间,眼前都黑了几霎。
“陛下怎麽样了?”
顾子安皱眉站在一旁看着张太医的手迟迟不肯从陛下腕上放下了,神色又是这般悲痛欲绝,难免不让人多想。
“陛下体虚,精气亏损严重,还伴有外感风寒所至的病温。”
张太医垂着头,一字一句都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屈辱的血泪。
顾子安这个逆贼带着大军闯进天都,本以为是救驾,谁曾想竟是引了一匹恶狼。
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太医左右不了时局,只能期期艾艾地哀求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陛下向来身子骨弱,定要好生养护着才行,否则会留下病根啊。”
“我知道了。”
事关陛下身体,顾子安不敢大意。
“咳咳……吵什麽?”
帐内传来纪明修干涩沙哑的嗓音,听得张太医心底又是一阵酸涩难当,默默垂衣拭泪。
“陛下醒了?”
顾子安擡手示意张太医下去备药,自己则端着温热的茶水,掀起帘幕小心地服侍着纪明修润润嗓子。
“慢点喝。”
纪明修靠在他身上,喝得有些急,茶水顺着唇角溢出,蜿蜒着流向衣领深处。
他伸手想要轻轻擦去,却被陛下含着怨气的眸子瞪了一眼。
“你唤太医作甚,到时候起居注里一记,朕还怎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