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得到,这个约定还未来得及发挥它的作用,便永久的失效了。没有先皇後这副锁链,先帝彻底失去了一切人该有的情绪,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最合格的君王。
是啊,这皇帝的位子,哪里是人坐的?
纪明修也不禁苦笑,母後她或许是明白的。
从她选择父皇开始,她就明白,这世间的日升月落,草木枯荣,都是一样的,终是要走向迟暮的。
楚家顾家,皆是如此。
所以……
纪明修又想起了那夜在乾清宫时苏元白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先帝与皇後,实为殊途同归。”
只是他没有看清罢了。
*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西北的风沙大得很,在满是萧杀的战场上,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硝烟弥漫在四周,黑压压的包围圈中央,成王半跪着用长刀支撑着自己满是狰狞血痕的身子,目光凌冽地盯着眼前骑在马上的顾子安。
身下的的土地被血浸透染红,但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挑衅顾子安。
“几十万大军杀本王一个,就算输了也是本王的本事!有种你就杀了本王,不然本王迟早还会反!”
“为什麽?”
顾子安没有被他拙劣的手段激怒,淬着血气的黑眸里沉沉如深渊,他知道成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这一句是他代陛下问的。
“哪有那麽多为什麽!要杀要剐随你便!”
成王吐了一口血沫子,梗着脖子一心求死,等来的却是三军久久的沉默。
意识到不回答这个问题,他连死也做不到,成王低垂着眼注视着刀尖上落下的血渍,语气别扭极了。
“……他若只是我的侄子,我自是他的好皇叔。”
他的语气骤然高了起来,握着刀柄的手不自主地用力。
“可他是皇上,咳咳……那我便只能是反贼!”
“这大玄的江山,怎能交与他的手里!”
“总比交在你手里要好得多。”
得到了问题的答案,顾子安眉头微皱不欲再与他多言。一个将家国利益拿出来与外族做交易的人,怎麽敢说陛下不配做这天下之主的?
不论他到底是如何自负地以为一切都只是他称帝的手段而已,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了。
顾子安调转马头,身後的三千铁骑也整齐划一地背对着成王,给他留下了最後的尊严。
长刀凌空,鲜血飞溅,如昏昏红日落入黄沙之中。
*
一切,似乎终于尘埃落定了。
飘摇的灯火下,军帐内的顾子安的阴影被无限拉长。
他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地图,指尖的厚茧摩挲着那条回天都的路线。
在他的身侧,摆放着一个打开的匣子,杂乱地摆放着一些未寄出的信件。
每一封都以陛下开头,以顾子安敬上作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