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这双宝石的倒影,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双深邃沉默,幽深无底的眸子里,什麽都没有,只盛了一个小小的她。
而她的神情,看起来胆怯又惊恐。
“拿稳。”裴台熠在她耳畔沉声发号施令:“飞箭无眼,莫要伤人伤己。”
宁窈也憋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头。
她可不愿被人小瞧。
她咬了咬牙,忍着裴台熠手掌传来的巨大热度。
用尽全身力气,拉开了弓。
弓弦拉满。
圆如月弧。
箭搭弦上,宁窈对准远处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杨树。
“一,”耳边裴台熠低沉的声音响起,震颤了她的耳膜。
“二,”
“三。放箭。”
飞箭离弦。
“当”的一声,正中那杨树树杆之上。
“真射中了!”宁窈惊喜万分,“真射中了!”
她几乎是连蹦带跳地飞奔过去看。
箭头中在树干上,不过仅仅没入了树干半寸有馀。
射箭不仅看准头,还要看力道。
若准头好但绵软无力,即便射中敌手,箭头也无法穿透敌方坚硬的胸甲。
宁窈这一箭便是有准头,但无内力。
花架子有了,杀不了人。
饶是如此,宁窈依然对自己的第一箭尤为满意。
她乐陶陶地说:“‘楚有养由基者,善射,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左右皆曰善。’我这也算百步穿杨了吧!”
裴台熠于面具後勾起了一丝嗤笑。
百步穿杨?
顶多十步穿杨。
宁窈又乐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记起自己此时是在跟她大表兄学骑射。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地站好。
“那个,大表兄,我这下算学完了吧?”她期期艾艾地问。
宁窈脸上的笑意消失。
裴台熠面具後的浅笑也跟着没了踪影。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
转身离开。
裴台熠走後,宁窈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反复摩挲着心爱的小弓弩。
心道,其实她大表兄人还挺好的。
不过是面冷丶话少丶脾气差罢了。
没人唤她过去看病,宁窈便又一个人练习了几次。
准头渐渐越发熟练。
树林中,有一双眼睛望向她。
“她是谁?从前不曾见过。”树下有位穿华袍的玉面公子哥问道。
那人身旁的家仆回答:“那位便是皇後娘娘身边的医女,名叫宁窈,方才刚给圣上问诊,博得圣上龙颜大悦。”
家仆的意思,是提醒魏墨,这位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然而魏墨听完却笑了一声,语气中带有几分胜券在握,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我姑妈跟前的人。”
魏墨向来不爱女子武装,偏爱女子红装,尤喜看女子掌中起舞。今日突然在葱葱绿影里,瞥见宁窈身段婀娜,却手握弯弓,弓箭的刚劲,更将她妩媚柔软的身段衬得如柳条扶风。这强烈的反差感叫他眼前一亮,一眼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