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太终于得知真相,骂道:“柳氏,你,你养出这麽一双儿女,真是,真是……”裴老太太年岁已高,一口怒火攻心,竟气得晕了过去。
“老太太!”
“祖母!”
屋中一团乱,衆人忙扶老太太进屋歇息。
进屋後,李嬷嬷扶老太太躺下。宁窈又为老太太扎了针,老太太方才悠悠苏醒。老太太醒後,拉着她的手,叹了半日,两眼垂泪,道:“我这个做外祖母的,竟不知你在家里受了这麽多委屈。往後再有什麽事,可不要再藏在心里了。衆人总说什麽表的堂的,你在祖母这里,就是宝贝。”
宁窈听了这番话,也掉了几滴眼泪。
但她这泪却不是因难过感动而落。而是她思及,今日这关算是闯了过去。但若再有一日,宁晓身份当真暴露,不知外祖母可会像今日这般,将她们视作骨肉。
宁窈留在外祖母跟前时,有人突然进来知会一声,说大少爷听闻老太太病倒,过来问候,但听闻屋中还有女眷,便不入内了。老太太便叫人传回话,叫他莫放在心上。
宁窈听到裴台熠到了,心猛地往下沉。想到“裴吉”将要受罚,抓心挠肝。待裴台熠出去,她便也跟着出去,又叫姆妈抱着宁晓回屋。自己鼓足勇气,快走几步,将裴台熠叫住:“大表哥。”
夜色里,裴台熠在她面前停下,但却没有转过身来。
宁窈紧张地望着裴台熠的背影。
她再一次发觉,两人明明在气质上天差地别。一个心狠手辣,暴戾无情;一个善良热心,细心多情。但他们的背影看起来是这般相似,都是身形修长,肩背宽广,高大沉稳如一座绵延起伏长满冷杉的黑色山峰。
裴台熠背对着她沉声问:“何事?”
宁窈深吸口气,虽知他看不见自己在做什麽,但仍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大表哥,今日裴吉偷拿面具之事,全是我授意他所为,求大表哥莫罚他,罚我就是。”
裴台熠久久无声。
宁窈心惊肉跳,摸不准裴台熠接下来会怎麽说。
又怕自己故作聪明,反倒触了裴台熠逆鳞,反而叫他罚得更重了。
就在她忐忑不安之际,她听到裴台熠的回答。
“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裴台熠便无声走进了沉沉夜色里。
他黑色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孤零零一条,宛若一把孤寒的剑,寂寥而无声。
*
回屋後,宁窈和姆妈两人合力,给宁晓沐浴净身。
那混进蜡油的碳粉难以清洗,需用梳子反复摩刮方可洗尽。
清洗时,宁窈一不小心将那皂角的泡沫弄进了宁晓眼里。皂角温和,倒不伤眼,宁晓便眨了眨眼睛,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笑,屋子里仿佛化了雪。
“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姆妈说。
三人一齐笑了起来,笑得眼中含泪。
洗完澡後,姆妈在灯下裁衣服,宁窈读医书。宁晓便披着雪白的长发,在屋里跑来跑去,摆弄她的小玩意儿。
这些小东西全是“裴吉”哥哥给她的,有的是“裴吉”哥哥给她花钱买的;有的是“裴吉”哥哥亲手做的,为此姐姐说了“裴吉”哥哥好多次。她的小老虎头,小拨浪鼓丶小木头车,全是出自“裴吉”哥哥之手。他还给姐姐做了一支发钗,丑丑的,但是姐姐好喜欢,锁在了化妆柜里,被她偷偷瞧到了。
宁晓趴在窗户上,小兔子灯坐小木头车,哐哐滑来滑去
忽地她在窗格上看到了一只石头压了一张纸。
她眼睛一亮,这是裴小甘哥哥悄悄给她的。
裴小甘哥哥在纸上画了两个小雪人。
小雪人手拉着手,一个小人手里还拿着一枝花花。
她认真读完,然後红了眼眶。
她悄悄将纸收好。
下定决心明日起要好好学习写字。
这样,她就能认字了。
裴小甘哥哥就能不画小人,写字给她。
她又低头开心地玩耍。
这个小兔子是裴小甘,这个小老虎是她,两个人,一起坐小车车。
哐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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