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甘一入内。
宁晓小小的身体,立刻打了个寒战。
当她掉进水中时,她曾隔着水雾,与裴小甘相对视。
裴小甘当时脸上惊异的神情,一定已看见了她。
裴小甘表哥会揭发她麽?
“裴小甘,”裴娇咄咄逼人道:“我问你,方才你在湖边,可是看到了宁晓妖邪现形?”
裴小甘擡起头,朝堂上瘦小惊恐的小表妹投去一瞥。
裴老太太道:“今日在堂上,要说实话。”
裴小甘低下头去,然後逐字逐句回答道:“回祖母,小甘今日没有看见妖邪。”
“撒谎!”裴娇尖声道:“你撒谎。”
四舅母道:“裴小甘是我儿子,他从来不撒谎。裴小甘,你再说一遍。”
裴小甘重复了一遍,道:“小甘今日没有看见妖邪。”
“裴小甘他说没看到,那便是没看到。”四舅母道:“我这个做舅母的,今日说句公道话。姐妹之间,发生龃龉是常事。但闹成今日这般,就太过了,这是要将人活活逼死。”
见情况大坏,一直怂恿着妹妹惹事的裴阮,立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中摘了出来,朗声道:“妹妹,今日我劝你看清楚些再说,要谨言慎行,你怎麽还这般莽撞?”
见堂上再无人相信自己,裴娇也急了,她绞尽脑汁地想证明自己,指着宁晓说:“她真的是妖邪!我亲眼看到的!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方法,她,她……”
裴老太太道:“孩子,你还不承认自己撒谎?”
“我,我……”裴娇突然看见案几上一杯水,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宁窈方才不敢让宁晓见水,宁晓现出原形,也是在水中,这说明,宁晓的弱点就是怕水。那麽她只要将水浇到宁晓身上,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不信?那你们自己看好了!”说罢,她拾起桌上茶盏便往宁晓脸上浇,“裴娇!”
泼出去的凉茶甚至溅到了裴老太太身上。
“裴娇!你今日太过分了!”
裴娇却还以为自己即将翻盘,她指着宁晓,大声说:“你们看……你们,看……”
指控的话语,忽地在嘴边凝结成冰。
那茶水顺着宁晓的小脸往下滴。
她的头发,眼睛,依然全是黑的。
宁窈不动声色,悄悄将宁晓抱了过来,紧紧搂在怀里。
“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裴娇甚至开始自己怀疑自己。
“我真的亲眼看到的!”
难道,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不可能!她明明亲眼看到的。
可是,为什麽现在宁晓又什麽事都没有。
“裴娇。”裴老太太不怒而威地喝了一声。几位嬷嬷忙为裴老太太擦拭身上的水。
“祖母,祖母我……”裴娇慌乱无措。
裴老太太冷声道:“裴娇,你今年也十六了,怎麽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柳氏,你平日就是这麽教她的?”
二舅母慌得过来磕头。她当着衆人面,狠抽了裴娇一巴掌,喝道:“你这个死丫头,怎麽就这麽见不得人好?瞧着姐妹受祖母疼,又进了宫,你就嫉妒人家嫉妒得想要人家命!”
二舅母其实是给裴娇找台阶下。人前训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先罚了,别人就不能再罚。可裴娇又哪里懂这道理,她匍地大哭起来,非说自己没看错,是宁窈心机深重,手段高明,硬是要将此事闹得过不去才罢休。
宁窈手发着抖,她冷冷看着裴娇,幽幽地温声开口道:“水也泼了,话也骂了,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说两句?”
裴老太太道:“窈儿,你想说什麽?外祖母今日就在这里。”
她质问道:“二舅母,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进了裴家门,妨到了你们,裴远才会发疯。那你敢不敢同老太太说,裴远对我做过什麽,对府里的女眷丫鬟做过什麽,我妹妹宁晓今日又为什麽会掉进水里去。”
二舅母抱着裴娇,跪在地上直发抖。
裴老太太手中拐杖重重叩地,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宁窈道:“裴远被猛虎咬伤,是因为他半路将我拦下,欲意轻薄我;宁晓掉进水池,是因为裴娇裴阮将她骗去了池塘边,拿泥巴砸她。你们口口声声,大义凛然,说是我妹妹妨到了你们。请问她真有这个本事吗?分明是我父亲母亲在天上看着,见不得我和妹妹受这番羞辱。”
她头一次将已故的父母搬了出来。
裴家上上下下,无人再敢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