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宁晓一直哭。
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吃到姐姐为她种的草药了。
“嘭嘭……”
“嘭咚!”
“咚……咚……”
拍门改为撞门。
门板发出巨响,每一声都震在宁窈心头。
宁窈手发着抖,又以手指为梳,为宁晓挽发。
她想尽一切办法,将宁晓的白头发藏在仅剩的几缕黑发後。
但这麽多白发,无论她怎麽藏,任何人第一眼都能看见宁晓发白如雪,眼睫苍白。
她知这统统是无用功。
但现下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办。
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宁窈背着宁晓用手背悄悄抹去,但很快就涌出新的。
“还没撞开!裴家是不给你们饭吃吗?”
“撞!接着撞!”
“宁窈,你自己出来好了,门马上就开了?”
突然,屋外的喧闹静了,仿佛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山川具寂,四野无声。
死死抵住的门板被轻而易举地推开,有人脚步沉沉地踏了进来——
“大少爷……”
“裴大人……”
屋外方才嚣张狂妄的衆人,转眼之间全都变得唯唯诺诺,俯首称臣。
“大,大堂兄……”
隔着门板,宁窈听见裴娇唤出那声“大堂兄”。
便知这下彻底完了。
是裴台熠来了。
那位,连普通人都不放在眼里。
又怎麽对形如妖邪的宁晓会存恻隐之心?
宁窈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她的双眸在这一刻变得冷静而干燥,充满了决绝。
“别过来!”宁窈将宁晓挡在身後,双手颤抖着,对来人高高举起一把匕首,惨白的刀尖向外。
这匕首本是“裴吉”送她的防身之物,大小轻重正合她手,平日里拿来裁纸裁布亦是好用,她便随时带在身旁。再後来两人心意相通,这把匕首里便有了些许缱绻之意,她更是珍重。所以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用这把匕首对人。
老旧的黄木门板在裴台熠身後怦然关闭。他款步进来,逆光而立,乌发金冠,厚重繁琐的黑色披风拖曳在地,银色暗纹波光粼粼。他的身形挺拔而颀长,好似一把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的乌黑宝剑。
他的脸上戴着那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面具兽纹鬼相,冲着她张牙舞爪,好似是她那一场场醒不来的噩梦里,不断追逐她的魑魅魍魉。
“别过来!”宁窈咬着嘴唇说了第二次,“再过来一步,我,我杀了你!”
裴台熠在面具後平静地看着宁窈。
也看她手中的刀。
她单薄的袄裙湿透了,紧紧地贴着柔软的身体,勾勒出一段清晰的曲线。她的肩背很薄,腰纤细,两片单薄如蝴蝶翅膀的肩胛骨,因恐惧而轻轻颤着。
若单从外表上看,往往会认为这就是个柔软温顺的女子。可惜这种认知是大错特错。宁窈不是娇花,她除了美貌和花没有一丝关系,她该是离离的青草。娇花经不得风霜,但青草纵使风吹火烧,但只要再有一缕光,一滴露,她就又能破土而出。
裴台熠沉默着,往前迈了一步。
“我叫你别过来!”宁窈提着刀,歇斯底里道:“再过来我就杀了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她真的说到做到。
随着裴台熠一步步逼近,这把匕首的尖端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心窝的位置,并且隐隐有往前刺穿他衣袍下护甲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