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段梦境的碎片突然闪回到了眼前。
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呼唤“崽崽,起床啦,上学要迟到啦”,和小艾比年纪相仿的女孩磨蹭着闭着眼睛坐起来。一边唠叨怎幺这幺懒,但还是帮女孩穿衣服的女人一脸无奈的宠溺。挣扎了几秒才掀开温暖的被窝下床开始洗漱,我迫切地想从镜子里看清女孩的脸,画面却突然转换到了另一个场景……
热闹的小吃街上,几个少男少女一起打打闹闹,手里捧着各式各样我没有见过的吃食,放肆快乐的笑声是我从未感受过的轻松,好像站在阳光下快乐的玩笑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早上醒来,转过身是苏安恬静的睡颜,小巧挺直的鼻子上正巧落下了一束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晨光。女人忍不住在那束光里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痒痒的触觉将苏安吵醒了,睁开迷茫的睡眼看到是女人的脸,又笑着说了声早安,然後侧过身把人拉入怀里,继续一起补觉……
那个在下雨天会被爸爸妈妈牵着手蹦蹦跳跳踩水坑的小女孩,那个会在朋友被欺负时挺身而出的少女,那个会被苏安紧紧拥抱在怀里,放在心口上珍惜的女人,是怎幺变成现在这个,被血浇了一脸,还兴奋得眼睛亮的吓人的样子的?
这是我?这不是我?
到底哪一个才是我?!
熟悉的头疼让我在透明的盒子里疼得蜷成一团,掐进手心的拳头,在底部的透明板上砸出了血迹也缓解不了丝毫。周围逐渐蒙上了白雾,我就像漂浮在虚幻世界里的透明泡泡一样。
什幺是真实的?什幺又是虚假的?
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从灵魂根部蔓延开来的疼痛让我无力探寻这一切究竟是怎幺发生的,所以我也没
有精力去旁观两个少年少女是如何躲过守卫和搜查,从还算规整的内区逃到被垃圾环绕,全是废墟的外区的。当我终于缓解了全身的颤抖,可以集中注意力通过艾比的眼睛看向外面时,两个孩子已经衣衫褴褛,满是伤痕了。
“艾比,快吃,这里还不算安全,我们还要继续往外跑。”
“你也吃。”
一块干涩带着霉斑的面包被「我」掰成了两半,缺少干净的水源只能靠口腔分泌的唾液来将坚硬的面包一点点泡软,再艰难地咽下。在西奥多心情好时透露出来的片段信息中,「我」渐渐对流星街的残忍积累了进一步的认识。可真正直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被人追杀的严酷生活时,因为被圈养而逐渐遗忘的可怕记忆再一次被翻出。
可是,手中紧握着缠了布条的锋利铁片,用脏污掩盖自己精致的面容,靠自己的双手去掠夺,去杀戮,去换取生存的机会时,为什幺会那幺亢奋而快乐。每一条从自己手中逝去的生命都感觉自己又强大了一点,在一次次和敌人厮杀抢夺物资的磨砺中,看似弱小的羔羊毫不留情地亮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我看着两个人身边聚集了一些夥伴,又失去了一些夥伴,获得了一些战利品,又失去了一些战利品。被围堵,被群殴,被背叛,如丧家之犬,四处躲藏。然後一点点变强大,去报复,去反杀,去抢夺,
用疯狂与血腥去震慑一切敢对自己不利的敌人。
濒死的人被拖进昏暗的窄巷,喷溅的污血让黑色的墙壁又增厚了一分。麻木又残忍的眼珠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恶行。这个不存于世的遗弃之地,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活下去的都是弱肉强食规则中的胜者。
下手越来越狠厉,手腕越来越阴毒。身体素质比我更好的艾维和「我」一起靠自己不要命的打法渐渐在这一片脏乱臭的废墟中,圈出了一块自己的地盘。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那个曾经男人被按在身下肏弄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冷酷残忍的少年,但改变不了的是每天入夜依偎在一起取暖的温暖。
接下来的画面是我无法控制的快进,直到我们争抢地盘时,触怒了拥有念能力者的另一个小团体,在实力差距悬殊的围剿下「我」和艾维惨败才停止。「我」是不知道那种超乎想象的力量叫念的,所以在势如破竹的攻势下,衰败地打倒在地上,看着不远处面朝下瘫软的艾维,「我」绝望地哭喊挣扎着,然後再一次作为难得的女性资源被抓走。
强者吸干弱者的血,然後再被更强者榨干剩下的利益。这个惨不忍睹但在流星街每天上演的故事,最终也只能收获一个潦草的结局。手中握着的命运再次被嘲弄,让身为弱者的「我」再次直视自己的无能与悲哀。
清洗干净,关在笼子里,和其他一起被推上台等着被拍卖的“奴隶”们等待客人们的挑选。我充满恨意和不甘的眼睛,吸引了台下坐着的,带着伊路米会流星街探亲,顺便来拍卖会散心的基裘夫人。
“伊路米,你喜欢那个孩子吗?”
其实我距离这幺远,现场有这幺嘈杂,「我」应该听不到台下人之间的交头接耳的。但那双闪着红光的电子眼对着台上看过来时,「我」就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女人看的就是自己。这位夫人看上去那幺端庄而美丽,身边的男孩更是从未见过的精致秀气,如果他们可以将自己带走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个泥潭,获得新生了?
「请带我走吧。」
「请带我走吧。」
「请带我走吧。」
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对母子。
是了,基裘妈妈曾经跟我描述过带我回揍敌客的故事,在那幺多惊惧恐怖的少男少女中,只有我紧紧抓着栏杆,坚定的眼神中夹杂着绝望和希望。那种支离破碎的美感一下就吸引了她,当然也吸引了在场的诸多宾客。
“小艾比,把你买下来可是花了妈妈不少钱哟~”基裘妈妈摸着我的头,笑着说。
原来如此,不论梦境破碎成什幺样子,这才是我真正人生的起点。
「我」真正获得神明眷顾,重获新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