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
一旁的伶儿不知在穆姻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麽,动容的目光转瞬又坚毅几分:“你不必费心思拖延时间,我同你也无甚可谈,莫要假装这副亲昵模样,叫人恶心。”
穆家小姐的性子一贯温和,这番盛气凌人的模样倒是少见,有了人气,也有了生气,较之以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更讨人喜欢些。
不怒反笑,清窈眸中玩味浓重:“不怕我了?”
许是穆家给的底气,又或是齐淮给的,连嘴皮子较以往也利索些。
穆姻不答反问:“妖邪才叫人害怕,你是吗?”
睨了对方一眼,清窈自顾自煮了壶茶。实在太久没人同她一起喝茶了,有些兴奋。
见中宫不说话,穆姻也没有同她聊天的打算,擡手便叫人拿出一壶酒来,郑重坐上对面的席榻。
声音沉重肯定:“今日不饮茶,喝酒。”
话毕,斟满一盏,推杯出去。
水开得慢,将将炖煮,耗时经久,确不如酒,至酿成,即能饮。
似乎没得选,清窈淡漠一笑。
那是一套高足青玉杯,因她不好饮酒之故,印象中被戎祎赐给沧泉阙了。
如今仔细瞧着,杯璧晶莹,薄且透,质地圆润有光泽,品相着实不错。
上手把玩一番倒也没有大碍,直至杯中酒水晃动,浮现多张人影,方堪堪放下。
“你不晓得那个人还在我手上吗?”
此话一出,穆姻的心不由狠狠顿了一下。
她是许久没见到闻不生了,宫内不同宫外,几乎生死不知,连打听都没有地方能打听。
看出其慌乱,伶儿有些迫不及待:“少装神弄鬼的拨弄人心,娘娘还是快将这酒水喝了吧,就算您的宫女赶去搬救兵也来不及赶回来了,拖延这点时间又改变的了什麽呢?”
来不来得及有什麽所谓?
“真要我喝?”,盯着穆姻生气的小脸,清窈最後一遍问道。
皱眉一番思索,穆姻稳了稳心神:“我信他。”
信他顺遂,信他安好,信他宁死也不屈的气节。
又道:“如今我穆家老小的性命现全系于我一人之手,虢清窈,我没时间跟你磨蹭,我没得选,你也没有。”
“没得选?”,清窈忽而有些意兴阑珊。
这丫头单纯不谙世事的脑子当真一如从前,叫人提不起与之厮杀的快感与兴致。
陡然换了主意,她轻晃酒杯,眉眼上挑,目光中是赤裸裸的狡黠:“不如让我猜猜,待我喝完这杯酒後会发生什麽事?”
顿了顿,毫不留情坦言:“你们会说我是畏罪自裁,再叫人于我殿中放些书信,勾结朝臣,拉拢权贵,私通北周。。。。。。届时死无对证,哪怕是王君也斥驳不了什麽。”
隐藏在黑暗中的心思被一针见血的揭破,穆姻的脸色变了变,越发苍白且狠厉。
“之後呢?”,突然虢清窈又道。
“我死以後,王君必定勃然大怒。可偏偏证据确凿,如此盛怒之下的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齐氏崛起,朝臣倒戈!他会怎麽想?”
“是当真觉得她的王後结党营私?还是前朝与後宫勾结,齐淮联合穆家一同谋害中宫,妄图掌控後宫,架空王权?”
“而当他想到这些时,又会怎麽做呢?”
“既然我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那迎接帝王怒火的首当其冲便是最後一个来圣和宫的你,乃至你身後的穆家!届时,你觉得齐淮还会和你们同气连枝吗?”
“只怕他们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穆夫人的位置!”
说罢,长叹一声,莫名有股扶不起阿斗的心力交瘁。
拿着青玉杯的手晃了晃:“别忘了,恨我的人还有沧泉阙。。。。。。瞧瞧,人家就知道只是送杯子过来,偏你傻兮兮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直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真正保下你们穆家的是谁?”
清流门户,百年世家。。。。。。清窈原本是不想动的,奈何这家人非要自行往刀口上撞,自毁根基,实在是蠢。
没想到妖後如此能言善辩,空气一时间变得凝重起来,一旁的伶儿生怕穆姻临时改主意,连忙紧张劝诫:“娘娘,可千万不能信妖後搬弄是非啊~”
是不是搬弄是非穆姻自然清楚,之前是她没想那麽多,此刻经清窈一番提点,早已面露惶恐之色。
只是嘴上还不甘心地讥讽着:“难道你还想说是你不成?”
看出穆姻的动摇,清窈得逞般笑了笑:“想不通没关系,慢慢想~”
接着手中迟迟端着的酒竟在此时被她猛然一饮而尽,连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再想阻拦,已然来不及。
惊讶瞪着双眼,穆姻高声质问:“你做什麽?!”
哪怕刚喝下一杯要命的毒酒,对方仍旧那副高高在上成竹于胸的样子,叫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