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王後娘娘的鸾驾将要离开时,少溪方匆匆回来。
惊愕之中带着恭敬,跪地叩首:“少溪拜见娘娘,问娘娘安。”
睨了她一眼,清窈坐于辇驾上岿然不动:“起吧~瞧你这繁忙的样子,想是葳蕤宫担子太重,到底困琐你了,既如此葳蕤宫便也松闲松闲,阖宫事宜还是转来圣和宫吧,你也好好琢磨琢磨到底什麽是自己该做的。”
毒晒的日头未减半分,滴着大汗刚归宫的少溪尚且懵然便在繁祉殿一衆小宫女面前挨了清窈一顿训骂,脸色赤中泛白,顿时羞赫难当。
不可辩驳,只低低应了声“诺”。
待鸾辇浩浩荡荡离开,院中蝉鸣嘒嘒,更显几分劫後馀生的寂静来,宫女们各自揣着心思四散而去,唯一人袅袅上前,来到驻足微滞的少溪身旁。
“少溪姐姐,没事吧?王後娘娘这是什麽意思啊?”,小丫头敏锐的双眼不断在她身上徘徊着。
还能是什麽意思,撤权的意思。
可人一旦尝过权力的味道,又哪能甘于忍受回归平凡?
少溪的身份虽不比苕华,却也因势而受享着各宫的尊敬,突然撤权挨训,难保心态不稳。
这个时候不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岂不浪费时机?
憨憨笑着,像是安慰,小丫头继续装傻充愣,话里话外却别有所指:“姐姐的辛劳连我们这些小宫女都看在眼里,绝非平白就能抹除。不过王後娘娘想来也只是心情烦闷所致,并不是真心迁怒。姐姐为娘娘,为王宫可谓鞍前马後,待娘娘今日消气,必定还会再想起姐姐的好来。我们伺候人的不就是日日看主子心情过日子麽,主子性子若是好,便是我们命好;主子性子若阴晴不定,我们便也只有忍一些了……”
是了,真正了解王後娘娘的人,皆知她的性子最是阴晴不定。
许是最後一句刺激了,少溪终是回神望向她,漆黑的眸中雾霭沉沉,晦暗不明。
“怎麽了,姐姐,是伶儿说错什麽了吗?”
“你说得……对。”
冷月凉凉,幽池清寂。
或许真是天气的缘故,近来身上的病症发作得紧,每每心悸总要生死一场。
是故戎祎留宿沧泉阙对清窈来说算不得什麽坏事。
莲池侧边,临近鱼台,辟出了一道冷泉,每次浑身抽疼之际清窈就待在里头,几次窒息晕厥幸得苕华看守在旁将她捞出,否则小命休矣。
今夜再度从冷泉中爬出来时,湿漉漉的青丝下襜衣裹挟着玲珑的曲线,脸色白发的她像极了天地间一缕幽魂。
眼疾手快的苕华赶忙上前替她更衣,每每这个时候苕华都觉得自己这个主子似要白雪遇水般随时融化掉。
如此往复下去,不过迟早……
“娘娘,少溪来了。”
今日是拿解药的日子。
拢了拢刚换好的衣衫,清窈气若游丝:“嗯,叫她进来吧~”
搀扶住主子,苕华犹豫:“要不要……再等等。”
多少再缓一缓。
看透她担忧的心思,清窈心中陡然升出一丝暖意,淡然摇摇头:“我的时间本就不多……”
温婉的风抚平丝丝毛躁,倒榻後涌现困倦,青丝湿黏,额头阵阵清凉,强使其保持住应有的清醒。
不一会儿,少溪入内叩拜,眉目间恭敬如常。
“如何?”,清窈话音低弱,似轻飘无所依。
见主子状态不对,少溪眉头骤紧,本想开口询问,想了想,还是先答了正事。
“依着娘娘的意思,近日奴对那伶儿的事悉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丫头倒是愈发张狂了,对奴也想着用挑拨离间之计呢~”
“那便遂了她的意,寻些由头,对本宫怨上一怨,必要时下个毒什麽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