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抿一下嘴,低声,“我不敢。”
程桑颢随手从叶教授桌上抓了一块不知谁送来的喜糖,包装纸撕开一半,端详半透明的糖果。
“老师宽宏,我也忍你这一次。下次再敢给老师丢这种人,换导师还是别的,你自己看着办。至少…我想我不会愿意再带你了。”
声音很轻,但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季书的睫毛狠狠一颤,连带着嗓音都发抖,“我知道了师兄…不会有下次了。”
程桑颢看了季书两眼,顺手把糖塞进他嘴里,看见他瞬间鼓起来的腮帮子和茫然的神情十分想笑,却仍端出一副严肃面孔来,“老师让我给你磨脾气,那就磨呗,这还不简单。过来——”
季书含着不知到底是什麽口味的糖果跟着程桑颢走到办公室的矮几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兄从柜子里拿出一些没什麽联系的东西。
一罐不知放了多久没人喝的茶叶,两只不知谁吃小龙虾多出来的一次性手套,两个不知是做什麽用的空盘子。
程桑颢把东西放到小茶几上,拧开茶叶罐掉了个个儿,深绿的茶叶悉数倒进一个盘子里,指着那一座碧色的小山朝季书示意,“明天开始教你沏茶。现在,戴上手套蹲这儿,一根一根往另一个空盘子里捏,数出声音来,让我听见。”
说完坐到电脑後边开始写自己的总结,没多久耳边传来清晰有规律的一二三。
程桑颢暗暗一笑,他家小师弟闯祸是闯祸,但这份听话就绝不是别人能比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走廊里路过的人mp3开了公放,半条走廊都回荡着稚嫩的童声,“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季书动作一滞,看着面前的两堆茶叶不知所措。
多少了来着?
想了又想,还是可怜巴巴地擡头,“师兄……”
“说。”
“我数忘了…”难以形容的委屈。
程桑颢把脑袋从电脑後边探出来,扫了他一眼,“重来。”
“师兄…”
年少俊朗的面孔带上几分哀求,程桑颢不由自主地心一软,轻咳一声硬是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重来,不明白?”
很轻的叹气声,然後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耳边重又响起一二三。
这次没有被打扰,最後一根茶叶数完,季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站起来动了动蹲得酸麻的腿。
程桑颢保存了文档,“数完了?”
“嗯。”
“中间错了八个数。”程桑颢靠上椅背,看着他。
季书愣住,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惊叹师兄竟可以一心二用到如此境界,而是祈祷千万不要让他再数一次。
“季大少,”程桑颢多少有些玩笑地叫他一声,“五公里对你来说是不是跟玩似的?”
季书挠了挠头,“反正,不算艰难。”
“八公里要多久?”
“大概,半小时?”
“八公里,田径场二十圈。匀速,不许多跑,用时不可以短于一小时。我不盯着,你自己把握节奏,跑完自己回来。”
季书眨着眼睛思索了一下他师兄的意图,一秒後点头,转身去了田径场。
一个小时零十分钟,程桑颢给总结收了个尾,起身活动颈椎,站在窗前看A大的夜色。
星河万里,悬缀着一弯月。皎洁的流光让人顿生无数欲望,他费力地压下,恰好办公室门一响,屋子里多了少年略显粗重的喘气声。
“长记性不长?”
他转过身,递过去两张纸巾。
季书接过来握在手里,乖乖点头,“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以後还毛燥麽?”
站得更直些,“不会了。再稳不住气我就平板支撑数茶叶。”
听到这话程桑颢总算露了个笑脸,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脑袋,“我出去一趟,等我一会儿。”
季书懵懵地点头,半秒後才反应过来追问,“师兄去哪儿?”
程桑颢回身,语气里裹着笑,“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上西街给我小师弟买炒栗子去。”
季书一喜,两三步跑过去,全然没了刚丢完人又被狠狠折腾一通的颓样,“我也去!我想吃那家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