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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外边还是有奔走的人。晁声透过自己卧室的窗户看街上的行人狼狈地奔走，电石火花之间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这所谓的“教学体验”意味着什麽。

趿拉着拖鞋匆匆忙忙地跑进储物间拖出一个早就蒙了一层灰的箱子，从最底下翻出生物必修二的课本，蒙了灰的箱子推回原位，再趿拉着拖鞋匆匆忙忙地跑回卧室。

看一眼书桌前的椅子，伸手推进去。师父是个多自苛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师父说站十五天，便只会多不会少。

师父站着，做徒弟的怎能不陪着。

生物必修二，大多是基因和遗传，亦是高中生物的重难点。但时隔经年，即便是高考理综几乎满分的晁声，对它的印象只停留在被编辑强行写得似诗非诗的章节导语还有黄圆绿皱两种不同性状的豌豆。仔细捋了一遍，确定自己把整本书的知识点都捡了回来，晁声终于动了动，脚腕一阵酸痛，扶着桌子跳了几下，桌上的闹钟告诉他现在是下午六点五十。

他仅仅站了几个小时便腿脚酸痛，师父这十五天该有多难熬。

晁声痛苦地闭了眼睛。连他都知道久站会对身体造成怎样的损伤，出身武术世家的师父不会不知道。若是因为他的过错…

晁声不敢再想下去。

咔的一声，七点整。

这个天气叫外卖实在是难为人，晁声不得不穿围裙下厨房，电饭煲里煮一锅粥，辣椒炒火腿，凉菜是师父喜欢的豆腐丝，简单家常。

然後，该叫师父吃饭了。

晁声站在厨房门口，双臂垂在身侧，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不知酝酿了多久，晁声才动了动，低着头走到书房门口，不去看屋内的场景，仿佛不看就不存在，仿佛不看就没有发生。

胡乱地躬身，“师父，吃饭了。”

季书正俯着身子在一本书上做批注，骤然被打搅不免皱了皱眉，写完一大段文字，扔了笔直起身子，“这就不想擡头看我了？”

低着的头垂得越发过分，几乎要埋进胸口，手背在身後绕着衣角，很久之後才喃喃地开口，“吃饭了师父。”

“擡头。”

没有丝毫动静。

季书转向他，淡淡地重复，“晁声，擡头。”

眼前乌黑的头顶一点一点地擡起来，季书看到那双时时明亮的眼眸里闪着些东西。

亮晶晶的，名曰痛苦，名曰愧对。

叹了口气，季书还是将那句话说出口。

“你若是对别人也能有这样的尊重，又怎麽会到这一步。”

“我……改。”晁声艰涩地回一声。

我改。

我可以改。

我什麽都可以改。

您别折磨自己了好吗？

这些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终究还是随着吞下的唾液滑进肚子里。

“晁声，我希望你明白，我也会犯错，犯了错我也应该受罚，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晁声怔怔地听着，舌尖在颤，牙齿在颤，一颗心也在颤。

季书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话是听见了，至于听进去，定然没有。

摇摇头，没再管他，“做饭了？”

晁声点头。

“脸敷过没有？”

摇头。

擡腿走过去，扳着晁声的下巴借着灯光看了看，仍是一脸的红肿。

“还是得敷一下。”

晁声乖顺地点头，让开一步。

餐桌上飘着热气的粥菜看起来十分温馨，爽口的辣椒陪着软烂的火腿，是晁声前几年偶然吃过之後特意学来的。

季书站在桌边拣了一片火腿尝了，恰到好处的辣味在舌尖上炸开，十分合口。

“本来夏天应该做些清淡的，但是总觉得这麽大的雨不吃辣的实在浪费，尤其又都是无辣不欢的人。”晁声眨巴着眼睛，颇有几分讨巧的意思。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的确招的季书心头一软，心说你至于这样的麽，你做错事我顶多罚你，又不会折磨你。这样想着说话声气就缓了下来，随口闲聊，“我嗜辣是因为W市人都爱吃辣，你一个土生土长的A市人怎麽也这麽爱吃辣的。”

晁声闻言一顿，涩涩地笑，“小时候我爸妈都不在身边，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看着菜谱上的盐适量三个字发懵，我哪知道适量少许什麽的是多少啊？每次做出来都很难吃，後来发现放一些辣椒进去，辣味会盖住所有难吃的味道，这样几年吃下来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