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晁声,你能不能行,要不你歇着去吧。”
“这能躺赢的让你给折腾输。”
晁声没好气地开口,“自从有了这个游戏我碰的次数三个指头都能数过来行不行!再来。”
离开季书的第一个晚上,是游戏和发小的怒气陪伴了他。
浑浑噩噩一个月,晁声才渐渐觉出一些惶恐,继而坐卧不安。
他深爱的家,和他最敬爱的人,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飞鸟投林,天地之间那麽干净。
原来没有了那个他拼命想逃离的人,没有了那份束缚,他追逐的自由不羁毫无意义。
晁声甚至在想,要不回去认错算了。
坐地铁回到那个小区,花园里徘徊许久,打量着熟悉的高楼,楼里出来两个人,熟悉的身形,晁声赶紧蹲身藏起来,又忍不住从灌木丛枝叶的缝隙里偷偷往外望。
“要是声声在就好了,这家川菜是他最喜欢的。”师娘温柔的声音借着风传到晁声耳中,眼眶一热。
“嗯,他倒的确是很喜欢这家的菜。”季书默了两秒,擡手搂上师娘的肩,淡淡地应和一声。
晁声翻身坐下,抱着膝盖,自己若是过去,反而尴尬。
那种极为可贵的平淡,早就随着他心里对季书日渐滋长的不满一去不回了。如今,那份温暖,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再一次听到关于季书的消息,已是2015年的10月。晁声为了保回A大已经整整20个月没回过A市。
那是一个在Z市读书的高中同学的小型聚会。席间有人突然提起,四月季老师家出了事,妻子车祸去世,酒驾司机判了三年。
不啻一声惊雷,晁声浑身猛地一颤,终于想起半年前,草长莺飞的四月天,季书曾给他发过一个微信,简单的“在忙吗”三个字,而他,因为莫名的情绪和对之前那件事下意识的逃避,一举把季书的微信也拖进了黑名单。
所以师父当时是想让他回去送师娘走吧?
师父和师娘一定很希望他回去。
也许……那会是师娘最後的愿望……
晁声不敢再往下想。
中午,阳光很烈,晁声恰好坐在光影里,没有人看到他痛不欲生的表情。他站起来,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任谁都没能拦住。
Z大琥珀湖边,晁声扶着湖边的巨石坐下,掏出手机,把季书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拨号。
营业厅送的彩铃,唱到副歌的时候季书接了电话。
清冷而平稳的声音。
“喂。”
“师父…”
静默,但很短,大概只有两秒钟,季书的声音仍然很平稳。
“我是季书。”
四个字,仿佛是个自我介绍,但又仿佛拒人千里。
“师父,师娘她…”
“内子已亡,不必挂念。”
心好像被重锤狠狠地敲击,晁声开口,却觉得自己的声音远在天边,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师父,对不起。我……”
“没事,你有你的生活。”
晁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麽。那些荒唐,他要如何去跟师父解释?
“我要去上课了。”
隔着电话,晁声听到悠长的上课铃,然後是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
晁声放下手机,湖边的柳树轻轻地划过湖面,平静的水出现一道裂痕,然後慢慢消失,好像那阵微风没有来过一般。
“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晁声想起了博尔赫斯的句子。
师娘,那个温柔知性的女子,那个像母亲一样疼他爱他的女子,像闹剧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师父,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任你万般努力,都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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