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离开之前,黑泽阵还是忍不住说了:
[别死了。]
[不会的。]另一个自己说道。
黑泽阵离开了。他从原定的坐标点上被抽离,这一次,完整的记忆在他脑海里苏醒,就像诺亚方舟所说的那样,他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和琴酒是同一个人。
就像琴酒在最後那一刻准备服下胶囊那样,他十九岁的那天,没有自己阻止,他确实服下了胶囊,所以他死了。
事情却在这里发生了意外。
时间在三维世界是单线行驶的,像没有射出去就无法回头的弓。但现在的他,却回到了过去救下了十九岁的自己,原本琴酒——或者说黑泽阵,既定要死去的命运被改变。他的状态无法被现实世界判定,冲突和混乱发生,带来了不完全的升维,他的意识从三维来到四维,身体却因为另一个自己还活着所以停留在三维。
四维时空,在三维的坐标轴基础上加入了时间,处于思维时空的生物能够跳跃时间。黑泽阵在无意识的状态中选择了二十九岁这个节点,回到了三维现实世界。
会发生穿越,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琴酒所经历的也就是他所经历的,区别只在于琴酒的时间正向行驶,而他的是逆向。
他所经历的几次跨越只是他後来选择要再一次回去,实际上,早在最开始,他就一直在琴酒身边了。
至于为什麽最开始是三岁的年龄,大概就是那颗胶囊带来的效果。
另一个自己还活着,所以他不会因为那颗胶囊而死,但药物还在持续发挥作用,所以最开始他是孩童的模样,後来才慢慢恢复。
很有意思。黑泽阵想。现在的他回去救下了过去的自己,因为这个举动引发了冲突所以会有现在的自己。
“就像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黑泽阵说。他脚踏实地地站在地上,捋清楚一切後对诺亚方舟说。
诺亚方舟变回了十岁孩子的模样,时间仅仅过了一瞬,他的声音变得轻快,还开了个小玩笑:“看起来黑泽先生是理科生。”
可能是在说他的比喻很糟糕,黑泽阵想。他回答:“我没有上过学。”
弄清楚了一直困惑的事,他心情不错,所以也不准备让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工智能尴尬,他补了一句:“不过之後我会考虑去上学的。”
诺亚方舟语气变得有些低落,他摇摇头:“上学并不是什麽很有意思的事。”
黑泽阵想起来了,弘树似乎就是因为在日本的学校无法适应,所以被母亲带去了美国,只是在那里,他被辛多拉公司的董事长逼迫,最後选择了自杀结束一切。
黑泽阵忽然有一丝明悟,他打量着屏幕里的诺亚方舟,问:“所以说,你就是弘树?”
弘树微笑地看着他,回答:“黑泽先生,我一开始就说了,你可以叫我弘树。”
黑泽阵似乎知道为什麽组织想要得到面前的人工智能了。意识上传,数据永生,这未尝不是组织想要走的路。
不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黑泽阵最後问:“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吗?”
大概是因为心情很好,他问得很客气,客气得不像他。
“谢谢,不过是时候说再见了。”诺亚方舟说,“你们那个组织的人,在别的地方把病毒插入了我的数据中,在解决完另一边的事情後,不需要自杀我也会离开这个世界。”
“那再见。”黑泽阵说。他语气平静,就像说的明天见。实际上是永别。他见过太多离别,这一次的和之前以往的没有区别。
他看见屏幕上的弘树对他最後挥了挥手,变成了在破开风浪的诺亚方舟,随着海浪远去。
黑泽阵转身离开。
走出米花市政大楼,黑色的保时捷在外面等着他,琴酒站在车外,抽着烟,看见他来後把烟掐了。
无需太多的交流,仅仅是眼神对视,琴酒就清楚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黑泽阵坐在副驾驶上,感受从车窗外透过来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散乱,和琴酒的头发黏黏糊糊地勾在一起,黑泽阵说:“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我恢复全部记忆了。”
“我知道。”琴酒不意外。
“那就说点别的。”黑泽阵想了想,“比如,我之前选的新房子,我们可以搬进去了,会很安全。”
“还需要一段时间,确定诺亚方舟没有欺骗我们。”琴酒说,他虽是这麽说的,下一句话却是,“你之後准备做什麽?”
“上大学,学个物理。”黑泽阵回答得很快,显然早有答案。
琴酒从後视镜中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一点不明显的惊讶:“我以为你会想学医。”
“我现在对物理更感兴趣了。”黑泽阵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学到那种高度。”
“哪种?”
“时空,很有意思的东西。”黑泽阵勾唇笑了下,他把副驾驶放下去了一些,懒散地靠在上面,说,“回家和你说。”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