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头疼,说道:[但我感觉我要离开了,你自己能行吗?]他极少对自己産生怀疑,只是今天这种状态下的琴酒是连他也不熟悉的样子,他不太放心也是正常的。
[这里很安全。]琴酒说,[我们前几天才来这里确认过。]这个安全屋是组织提供的,琴酒一向对自己的安全很上心,就算是组织提供的他也会反复确认,黑泽阵没必要怀疑这个。
[不是,我是说你。]黑泽阵感觉自己更加头疼了,正常状态下的琴酒不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现在的回答反而更加证明了琴酒没有恢复,思维都慢了半拍。
[死不了。]琴酒回答。他面前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幻觉,大部分都是扭曲的丶多彩的丶分不出具体形状的色块,他向四周看去,琴酒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黑泽阵走了?他一时判断不出来,下意识叫了黑泽阵:[黑泽阵。]
[嗯。]黑泽阵说。
琴酒站了起来,他看了一圈四周,根据之前的记忆,模糊地判断出了镜子的位置,他走了过去,腿撞在了一个不明的坚硬物体上,琴酒没管,站在了镜子前,他看着自己。
幻觉没有消失,镜面变成像水一样流动,一片斑斓,自然也就无法让他看清镜子里的自己。琴酒感到失望,他抿起唇,在想既然都是幻觉了为什麽不能再真实一点,让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
[你在看什麽?]黑泽阵问。他知道琴酒看不清镜子,因为他看得清,琴酒的绿眸落在镜面上,却没有聚焦,他神色淡淡,黑泽阵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在琴酒中了这种诡异的药物後,他就开始摸不着琴酒的想法了。
[看你。]琴酒说,他盯着镜子,想要从混乱的光影中分辨自己的样貌。结果自然是失败了,他撇撇嘴,直接地把想要什麽说了出来,[我想要亲你。]
黑泽阵似乎没有听见,琴酒能够感觉到他离开了,耳边的幻听又涌了上来,嘈杂的人声混杂,琴酒的神情冷了下来,他烦躁地坐回了刚才黑泽阵坐过的椅子上。
这该死的副作用还会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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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阵每一次都听到了,上次是,这次也是,他站在浴室里,在继续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那样洗澡,和走出去之间,很快地选择了後者。
他潦草地围了下浴巾,转身拉开了浴室的门。
“琴酒。”黑泽阵看见琴酒依旧坐在沙发上,听到自己叫他,他看了过来,绿眼睛里带着一点不解,视线在他没有穿上衣的身上停了几秒。
黑泽阵站在那里没动,他用两个人足以听清楚的声音问:“你觉得浴室和客厅哪个更好打扫一些?”
琴酒眼里流露出了然,他站了起来,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回答,他在浴室门口停下,还没准备好说点什麽,就被黑泽阵拽了过去,他其实比黑泽阵高上一点,不过差距不大,他微微低头,与自己极为相似但稍显年轻的脸在他面前放大,琴酒在这个时候走神了,下一秒就被嘴上的钝痛拉了回来。
黑泽阵不满地咬着他的唇,发泄着轻微的不高兴。这应该是一个亲吻,琴酒想。也算是迟到五年的亲吻。
他在亲吻中溢出笑声,很快被黑泽阵堵住了,黑泽阵把琴酒拽进了浴室,一脚勾上了浴室门,琴酒半是主动靠上去的的,半是被黑泽阵推过去的,他靠在门上,顺带伸手帮黑泽阵扯开了本就只是形式的浴巾。
“一模一样。”琴酒勾起唇调侃了一句。
“……这种地方也要讲究一模一样吗?”黑泽阵觉得他这句话很煞风景,他凑上去抓住琴酒的手,一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琴酒的脖子,他不松嘴,含含糊糊不满地说:“你说会帮我的。”
琴酒挑眉:“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共感。”还是这麽说的,他的手却已经放上去了。
黑泽阵的牙齿陷入琴酒的脖颈,琴酒也不好受,共感的体验和他们之前共用一具身体又有所不同,异样的感觉攀升,琴酒呼出一口气,难得抱怨:“你真没耐心。”刚从五年前回来就想拽着他做这种事情。
“你更加没有。”黑泽阵毫不客气地谴责他,“我现在知道,为什麽你会忽然想让我恢复十九岁了。”
琴酒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亲密地咬住黑泽阵的耳朵,琴酒说:“所以说,我们是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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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只维持了短暂的一会,他们是琴酒,所以最後的事情发展是两人在浴室打了起来——真正意义上的打架。
一是因为上头後谁都想在上面,二是因为想到两人之间还有共感,所以不得不收手,转为打架。
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共感的问题。黑泽阵想。他们没有用全力打,自然也没有分出胜负,所以最後定下来的是,谁先解决了共感的问题,谁先来。
黑泽阵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却不知道琴酒在想什麽。他越来越有一些不清楚琴酒的想法了,只是这似乎也很正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黑泽阵看向窗外,他坐在咖啡厅的角落,等着人,外面下着雨,很快他等的人走了进来,那人收起伞,露出有些陌生的外貌,在看到他的时候怔了一下,没立刻走过来,而是在手机上发短信确认後,才在他面前坐下,问:“该怎麽称呼?”
“琴酒,黑泽阵,随便你。”黑泽阵说。
走进来的人是诸伏景光,他笑笑,说:“如果叫你琴酒的话,你和我所认识的琴酒不太一样,我怕弄混,还是称呼你为黑泽先生吧。”
黑泽阵无所谓的点头,直接进入正题:“你是时候回去了。回去的时候把所有事情说清楚,这是我们的要求。”
诸伏景光又是一怔。
在他隐藏身份留在日本的这段时间,他偶尔和琴酒有联络。在来这里见面之前,他也反复确认过提出和他见面的人是琴酒,所以在来到这里的看见来的人不是琴酒的时候他才会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黑泽阵只是来替琴酒传话的,但现在看来,对方和琴酒的关系似乎更加密切,密切到用的代词都是“我们的要求”,而不是“琴酒的要求。”
诸伏景光想了很多,面上没有太大波澜,他知道黑泽阵所说的“回去”,意思是让他回公安。三年来,他一直留在日本,却碍于公安里有组织的卧底,也是担心会牵连琴酒,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表示过自己还活着。
却没想到今天黑泽阵见面却说,让他回去。
琴酒是因为黑泽阵的出现所以才决定了这次交易吗?诸伏景光很难不这麽想。在之前他从未听说过琴酒身边有这麽一个人,他开始好奇黑泽阵的身份了。
不过在打听这件事之前有更重要的事,诸伏景光压低了声音,问:“那名卧底已经离开了吗?为什麽是现在?你想要做什麽?”
“离开了。不是现在,你现在就算回去也只能接触一部分的人。我们要做的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了。”黑泽阵说,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因为点到为止,对方会自己思考和理解。
他拿起菜单,给自己点了两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果然,不需要他过多地解释,诸伏景光的神情很快变得复杂,对方的声音更加低了,问出来的问题却是黑泽阵没有想到的。
诸伏景光问:“虽然说之前我已经问过一次了,但我还是很想知道。琴酒……他真的不是卧底吗?”他很清楚,自己是被琴酒救下来的,但当时也是组织要求杀死他的,因此如果他再出现在组织面前,组织第一件事就是要再一次处理他,第二件事就是会开始怀疑琴酒。
所以诸伏景光大胆地去猜测,琴酒让他恢复原来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组织要完了,琴酒要跑了。
诸伏景光更偏向于後者。他这三年里依旧没有放弃对组织的调查,知道组织并不是那麽容易解决的存在,从近期的状况看也似乎没有什麽能够表明组织要完蛋,那就只有可能是後者了。
所以说……琴酒真的不是卧底吗?
诸伏景光这一次问依旧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他见黑泽阵没有立刻回答,正色了几分,说道:“我回去後会把琴酒事怎麽救我的这件事说清楚的。但你知道,以琴酒在组织的地位,不管是哪一方都很难放过他,如果你们想要在离开後减少麻烦的话,或许公布身份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