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113章我喜欢谢司危。
青年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茫,瞳孔恢复焦距以後,看清是沈摇光,难以置信道:“小七?”
乌衔月被他抱在怀中,浑身是血,脸如白蜡,人事不省。
沈摇光吃惊道:“小月怎麽了?”
“卷轴中尽是亭瞳炼制的尸傀,它们死而不僵,无穷无尽,我没有星辰剑在手,又身负重伤,小月为保护我,被它们咬伤了。”萧天权被困在画中,日日与杀戮为伴,受其影响,双目蒙着层淡淡的腥红,说起这些日的遭遇,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说尽了,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和乌衔月这两个亲历者知道。
乌衔月昏迷不醒,萧天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都是抓痕和咬伤,白衣染着大片血迹,眼底两团乌青的颜色,右脸横亘着一条血淋淋的伤疤,形容疲倦,眉目沧桑。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师兄,快带小月先离开这里。”沈摇光合掌一握,漂浮在半空中的卷轴恢复原状,落在她手里。
她把卷轴给了萧天权。
画里都是被亭瞳所害之人,他们的皮囊被亭瞳剥下,灵魂吸进画里,虽然无法复活他们,但可以将灵魂超度,令他们安息。
“星辰剑寒气太重,我无法拔出,日後有机会,我再帮师兄拿回来。”
星辰剑还插在池中,四周霜气凝结,冻成了冰,三十三重天的那些妖都不敢在池边多待片刻。
她掏出妖王令牌,按在界碑的凹陷处,打开三十三重天的结界,送萧天权出去。
“你不同我一起走吗?”萧天权见她止步不前,明白了她的打算。
二人许久未见,他有诸多疑问,眼下情况紧急,又不能细细问来。
“不了,我要留在这里。”
“为何?你不是说……”画中每一日都是腥风血雨,萧天权一刻都不能忘怀刑妖塔坍塌那日,沈摇光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与沈摇光相处的细节,在那些细节里终是找出了点蛛丝马迹。
在许久许久以前,小师妹是对他与其他同门师兄弟有点不一样,她与他形影不离,相伴左右,遮光绫掩住她眼底汹涌的情愫,是以,他并未看出她的心事。
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後来的小师妹快速成长蜕变,再也不像往日那般依恋他,他们之间逐渐多了很多人,甚至她私下还和司危发展出情人的关系。
哪怕她剖明心迹,说是为了他才和司危在一起,她对他一如从前,却和这漂浮在空中的月光一般,给人极其虚幻的感觉。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以为亘古不变的东西,其实在日积月累中早已悄然生变。
“我已经是谢司危的人。”沈摇光垂下眼睫,避开萧天权的视线,手指绞着衣角,羞赧开口,“以後,我还会做他的妻子。”
“是他强迫你的?”萧天权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我是自愿的。”
千言万语,敌不过一句自愿。
假如沈摇光是被迫,萧天权可以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偏偏,她是自愿。
“师兄,那天你也看到了,谢司危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妖力,我不能让他变成第二个越淮青,被戾气所主宰,祸害天下。如今,他是妖界之主,万妖皆听他号令,师兄是星辰剑主,执掌天下正义,你们两个都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有我守着他,可以在你们之间起到一个平衡的作用,师兄心怀苍生,也不想看到他走上歧路,黎民苍生遭受大难,天下血流成河吧。”
沈摇光娓娓道来,字字句句皆在情理之中。若问这天下还有谁是谢司危和萧天权共同重视的人,非她莫属了,能制衡他们二人的,也唯有她了。
只要他们还在乎她一日,都不会去伤她的心,做出她不愿意见到的事。
“也许,还有其他的法子。”萧天权艰难啓齿。沈摇光夹在他们中间,进退维谷,太辛苦了。
“这是我的选择。”沈摇光截断他的话,“还请师兄成全。”
萧天权喉中一哽。
怪他愚钝,未早早察觉出小师妹的心思,以至于覆水难收,酿出这个局面。
乌衔月伤势颇重,需要及时得到治疗,他不能在此拖延,沈摇光面红齿白,肌肤莹润,气色比出事前还要好上几分,足以见得谢司危并未亏待她。
萧天权心中稍安,叮嘱几句,抱着乌衔月离开了。
天边隐隐透出一线亮光,快要天明了。
看着萧天权走远的背影,沈摇光长长吁了口气,绷直的背脊松懈下来,腿脚一软,靠着碑石坐下。
*
空寂的大殿内,灯烛渐渐燃烧到尽头,嗤的一声熄灭,腾起细长的白雾,谢司危蓦地睁眼,瞳孔淬着凌厉的光芒,黑得能滴出墨来。
榻边人已空,被中还留有馀温,他用手摸了摸,感受着沈摇光的体温。
馀温散尽,光线愈发黯淡,他慢吞吞地坐起,整理好衣袖上的褶皱,打开殿门。
天明前,总有一段极其黑暗的时间,就像是凡间书生用的墨,倾盆倒了下来。檐下的灯笼在夜色里开着一盏盏橘红小花,庄严又艳丽。
而在那暗夜之间,潜伏着无数道黑色的影子,或是背生双翅,或是满口獠牙,或是弯爪如鈎,口涎如注,目露凶光,只等着谢司危一声令下就冲出去,撕碎那个今夜带着沈摇光出逃的男人,拔出这颗长久横亘在他心头的刺。
谢司危迎着夜色望去,眼底酿着一场暴风雨。天幕无边无际,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