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给她下了咒,她的意识被千万根看不见的丝线缠住,牢牢紧缚,做不得主,之後混混沌沌,不知自己做了什麽。
她不想受云想衣操控,运转着星辰派的清心诀,还反复念叨着刚才警告谢司危的那句话,防止伤害到谢司危。
还是晚了。
她亲手捅杀了谢司危。
为什麽要让她在最不想杀掉谢司危的时候杀了谢司危。
“没关系,不疼的,我是妖,不怕疼。”谢司危看到沈摇光的反应,心里比被沈摇光捅了一刀还要痛,他温声细语地安抚着,“你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捅偏了,没有伤及我的心脏,妖的自愈能力很强,拔掉就没事了。”
他握着匕首,从心口拔了出来,又用手掌一抚,微光亮起,伤口平整如初,连血迹都抹掉了。
到底是挨了一刀,那匕首乃玄冰打造,这一刀虽在沈摇光的努力下,极尽全力地避开了心脏,但丝丝寒气顺着伤口进入五脏六腑,引得体内的星辰之力横冲直撞,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惨白多了。
沈摇光终于从慌乱中找回断了线的思绪,抿着唇,鼻头发酸。
谢司危眉间结出淡淡的霜气,扶着她站起:“这里太冷了,我们先出去。”
沈摇光心口有辟寒珠,源源不断提供着暖意,她把辟寒珠取出来,放在谢司危的怀中。
她腹中饥饿,已许久没有进食,勉强保持着平常人的力气,两人彼此依偎着,走出了地下冰室。
三更半夜,无星无月,夜色如泼下来的一盆浓墨,展目望去,无数盏灯笼悬在这漆黑的天幕下。
不是灯笼,是无数双铜铃似的大眼睛,沈摇光看清浮在黑夜里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整个三十三重天的妖都出动了?”谢司危环顾四周,轻蔑地笑出了声,“师父,你就这麽点手段了吗?”
“谢司危,交出你的妖丹,可保你身边的姑娘一条性命。”云中隐现出道白影,右臂垂下,袖管里是空的。
“你当我是越淮青那般鼠目寸光吗?没有这颗妖丹,我焉能保她平安无虞。”
那颗妖丹承载越淮青的半数妖力,当年云想衣带着还是婴儿的谢司危,不惜被星辰剑斩下一条手臂,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就是要留住他这个容器,继续承载越淮青的妖力,以期将来有一日能还给越淮青。
不想养虎为患,谢司危脱离她的掌控,识破她的打算,放弃唾手可得的星辰剑,她只好召集三十三重天的万妖,诛杀谢司危,取出妖丹,重新寻找容器。
“杀了他们二人。”云想衣下令。
谢司危擡手在沈摇光眼前一抚,大团云雾扑面而来,沈摇光的视野陷入一片混沌当中,她扯下遮光绫,揉了揉眼睛,依旧无法挥散那团云雾。
“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麽?”
“我杀人的样子不好看,不要看。”
谢司危在沈摇光心目中就该永远都是艳若桃李不惹凡尘的模样,他不想让沈摇光看到他满手血腥的一幕,也不想让沈摇光参与到这场血腥的战争中。
“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稍等,我会很快处理好的。”
耳垂传来湿热的触感,是谢司危轻咬了她一口。
她的身体像是被风托起的蒲公英,朝空中飞起,谢司危扬手一挥,袖中飞出只纸蝴蝶,那蝴蝶扇了扇翅膀,瞬间变作丈宽,出现在沈摇光的身下。
与此同时,谢司危拔出腰间佩剑,并指一抚剑锋,眸中煞气横生:“娇娇,今日劳你与我并肩作战,杀出一条血路了。”
“谢司危,你快解了我的咒,我不会给你拖後腿的,有什麽事,我们一起面对。”沈摇光趴在蝴蝶身上,双目蒙着层灰白的颜色,目之所及,灰蒙蒙的,如下了泼天大雾,她什麽都看不到,急得用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谢司危方被她插了一刀,刀上寒气渗透肌理,侵入五脏六腑,引发星辰之力,绝非他表面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
一道淡蓝色的光圈在她周身张开,那是谢司危的护身咒,所有的攻击遇到这道光圈,都会被弹回去。
谢司危手持长剑,目中映着血色,衣袖间黑云缭绕。
沈摇光没有得到谢司危的回应,心知他是不想自己踏进这尸山血海中,沾了血污,她目力受阻,贸然行动,只会增添麻烦,便一动不动,跪坐在蝴蝶身上,双手掐诀,试图破解谢司危的咒法。
兵戈相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辨不出物种的嘶声惨叫,以及衣袂飘展的声响。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血味越来越重,挥之不去,令人作呕,沈摇光试了数次,都未破开谢司危的咒法,心焦不已。
她伸出手去,抓住了一截冰凉的衣袂:“司危?”
“我在。”谢司危的声音里夹杂着喘息,近在咫尺。
沈摇光摸到满手的血,温热黏糊,不知是谢司危自己的,还是那些被斩杀的妖物的。
听到谢司危的声音,她心下稍安,抓着他的胳膊,一点点往上摸:“你这混球,还不解了我的咒,我只是不爱杀人,又不是不会杀人!”
眼睛蒙着的一层云雾似的障碍,被风一点点吹散,瞳孔逐渐清晰,勾勒出谢司危的轮廓。
他眉眼弯弯,竟是在笑,衣袂上到处都是刀痕剑痕,鲜血汩汩流淌,把他的衣服染成了鲜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