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光专往小巷子里钻,挑稀奇古怪的路走,暗自庆幸甩脱谢司危时,被一道人影堵住了去路。
白衣女子,断臂,戴着张幕篱,烟雾似的面纱背後,是一张缥缈哀怨的面孔。
幽怨清丽还断臂的女子,原书里只有一人,越淮青的义妹,云想衣。
云想衣是牡丹花妖,草木断了枝叶,只需埋进土里,就能重新长出来,但她的右臂是星辰剑削去的,断口处被星辰之力的寒气侵蚀,无法再生出肢体,只能以断臂示人。
来者不善。
沈摇光脑海中警铃大作,转身就跑,奈何两只脚掌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迷离的烟雾扑面而来,环绕在她周身,袅袅攀绕,钻进她的鼻腔。
她的身体软倒下去。
云想衣缓缓行至沈摇光身前,半蹲下去,探向沈摇光覆眼的遮光绫,垂在少女脖子上的璎珞化作藤蔓,缠上她的手背,倒刺扎入血肉中。
云想衣吃痛,挣开藤蔓,缩回了手,藤蔓又变回璎珞,安安静静挂回沈摇光的脖子。
云想衣垂下血流不止的左手,目若冰霜。
*
大日悬空,被沈摇光丢出去的册子,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浮荡几息,彻底沉了下去。
何令仪与瑞雪买到桂花糕,折返了回来。
“小七呢?”何令仪环顾一周,未见到沈摇光的踪影,谢司危的反应也怪怪的。
谢司危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答她的话,忽而眉头一拧,似是感知到了什麽,擡步离去。
“谢公子!”
“公子!”
谢司危走得突然,何令仪与瑞雪一头雾水,双双追上去。
平日里被冠以药罐子之称的谢司危,身姿清雅飘逸,走起路来衣带生风,何令仪与瑞雪竟然一时追不上。
瑞雪气喘吁吁,公子什麽时候有这样的好体力了。
谢司危在一处巷口前停下来。
巷子狭窄曲折,入口处躺着一只珍珠绣花鞋。
“这是小七的鞋子。”何令仪记得出门前沈摇光穿的就是这双鞋,“小七的鞋子怎麽会在这里?”
谢司危擡眼望过来,眼底布满阴翳,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何令仪立即噤声。
谢司危如何不认得这是沈摇光的鞋子。星辰山不富裕,这双鞋子上缝制着珍珠,既奢靡又不方便赶路,是沈摇光到东篱以後,谢司危叫人给她订制的。
谢司危捡起绣花鞋,指腹摩挲着。
这只鞋子上有云想衣的气息。
他擡步又走。
何令仪与瑞雪跟着谢司危走出了巷子,谢司危驻足在路口,锐利的目光扫向人群,很快锁定了一人。
那是个穿短打的汉子,下巴蓄着胡茬,头上戴着草帽,浑浊的一双眼,左顾右盼。
他身上云想衣的气息最浓。
他是最後接触云想衣的人。
“瑞雪,你同何姑娘先回别庄。”谢司危吩咐。
“还请公子告知去处,回头夫人问起来,奴婢好歹有个交待。”瑞雪道。
“我不回去,我与小七已结拜为姐妹,小七失踪,我不能坐视不理。”何令仪鼓起勇气道。
谢司危对二人的话置若罔闻,径自擡步跟上那个壮汉。
何令仪毫不犹豫的跟上。
瑞雪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去谢家将此事告知谢家的主子。
谢司危与何令仪跟着壮汉出了城,暮色渐沉,昏鸦时不时从头顶掠过,到了一棵槐树下,壮汉没了踪影。
何令仪在树下搜索了一圈,什麽都没找到,正倍感奇怪时,忽然间闻到一股异香,顿时头重脚轻起来,刚要提醒谢司危,谢司危先她一步倒了下去。
那个在树下消失的壮汉撕开树皮钻了出来,原来这树被人为凿成了空心,只用一张树皮遮挡,藏身里面吹出点迷香神不知鬼不觉。
这夥人靠着此等伎俩劫获了不少女子拐卖。
何令仪再次有意识时,已身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头顶孤月悬天,月色如雪倾覆而下,海浪拍打着船身,拂来一股咸涩的海腥味。
船头堆着不少沙袋,谢司危靠坐在沙袋间,微微垂着脑袋,没有动静。
何令仪摸不清楚是什麽情况,不敢贸然起身,只向着谢司危的方向小声道:“谢公子,谢公子,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