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番外(二)
和好,听着就跟俩人怎麽着了似的,其实没打架没分手,就是谁也不搭理谁了,冷战状态,互相较劲,持续了得有一个多月,比时岳和蒋星一雪天吵架的那次时间还长。
年轻人谈恋爱,闹个别扭算很正常的事,不过搁乌瑾年这就没那麽正常了。这人会哄人,有什麽一般也不过心,前两回从谈到掰基本没有生过隔夜的气,这回气性却格外长,就差把自己烧干了。
还是为了一个说起来有点无厘头的理由——
吃醋。
不过乌少坚决不承认他和沈以辰的这次别扭是因为这个,在他看来,至少是一开始在他看来,这纯是因为沈以辰冷暴力他。当时乌瑾年和沈以辰一个打联赛一个忙学校那摊事,好容易才挤出时间在一块待了两天,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他去接沈以辰,却看到沈以辰和陈延一块出了校门。
陈延也是清大的,动科专业,大三,和沈以辰搞学院间联合活动时认识的。这人留个小寸头,鬓角两边全推光了,一边一个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非主流符号,不笑像斯文败类,一笑就一股邪劲,乌瑾年第一次见他就看他不顺眼,还和时岳说他“不像个好鸟变的”。
当然,这很可能是因为陈延是个弯的。
陈延是个弯的,弯得周围人都知道。这就算了,关键是这厮曾在清大表白墙上大张旗鼓地写了一首情诗给沈以辰示爱,什麽云啦丶阳光啦,虚无缥缈丶文邹邹的酸词往那一堆,竟然长期霸榜,打开表白墙眼一扫就能看见。乌瑾年扫见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完就和沈以辰说你得和这鸟人保持距离。
沈以辰答应了,答应了也做到了,和陈延非必要不接触,接触也尽量拉着其他人。乌瑾年对沈以辰没有什麽不放心,但看着俩人那麽走在一块就是怎麽看怎麽烦,尤其是沈以辰没有第一眼看见他丶而陈延却对着他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嘴角。
乌瑾年于是伸手按了下喇叭,单腿支着摩托对沈以辰点了下头,沈以辰和陈延摆摆手跑过来,书包在身後一颠一颠。沈以辰说他和陈延恰好都在新校区选了同一门选修课,所以才一起出来,乌瑾年摘下书包,看到陈延远远地指了指沈以辰,又指了指自己。
操,就长了个挑拨的能耐,真要喜欢,怎麽连书包也不知道替人拿会儿?乌瑾年把书包往肩上一抡,压着沉甸甸的,他一开口说话语气就有了那麽点冲。
“恰好选同一节,我看他就是故意和你选了一样的,那小子没安什麽好心,一眼就能看出来。你长点心眼儿,别和他走得太近。”
乌瑾年说起来就没刹住,非常直接且烦躁地又说了一堆。沈以辰先是嗯嗯地听,也不反驳,等听到乌瑾年说他在这方面有经验才把笑收了,放下头盔,把书包从乌瑾年肩膀上扯了下来。
“你是有经丶经验。”
沈以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乌瑾年骑着摩托溜在旁边,小孩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看这麽一路就快走到陈延等车的那个公交站,乌瑾年也急了,他捏了刹车对沈以辰道:“干吗,你要和那鸟人一块回学校?有什麽不痛快你告诉我,再往前走我就真不载你了!”
乌瑾年按了三声喇叭,按一声停一会,三声以後沈以辰还那样往前走,乌瑾年也真没再追。打那天开始俩人就杠上了,乌瑾年给沈以辰发过消息丶打过电话,沈以辰单方面拒收拒接,乌瑾年掐着时间去接沈以辰,去的时候什麽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麽样,一个多月都没把人接回小复式。
那一个多月乌瑾年的心情差到了顶点,和来学拳的得装得阳光活力,拳馆一关门就不说不笑,逮着宋青洵陪他打拳。宋青洵陪了一阵实在陪不动了,憋着火的人劲儿根本就用不完,跟头斗牛似的横冲直撞,最後他给时岳打了个电话求援,时岳提了一箱啤酒过来把乌瑾年接了手。
个性外放的人一旦郁闷也是写在脸上的,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时岳走过去把酒墩在地上,乌瑾年拿起来拉开环就喝,脖子一仰,没进去的酒顺着嘴角溃烂的火泡往下流。时岳倚着墙有一下没一下地推拳击沙袋,听乌瑾年说话,说得有一句没一句,说了不知道多久,毛线团一样杂乱的话头逐渐捯回到了乌瑾年和沈以辰冲突的前一晚。
那晚乌瑾年的前任给他发消息,新不如旧,大概是想求复合,沈以辰正捧着乌瑾年的手机玩游戏,看到了就把手机递给乌瑾年。乌瑾年当着沈以辰回了个“我有人了,你也往前看”,回完沈以辰还眨着圆眼看他,乌瑾年就坐下来问什麽答什麽,把他过去的“情史”全交代了。
“你还说了初中替暗恋对象打架的事?你怎麽不把你幼儿园让你妈给小女孩做手工作业的事也说了?”
时岳听了就是一整个大无语,无语的同时两句话点醒梦中人。乌瑾年握着啤酒罐看时岳,看着看着自己就笑了。他是那种眼睛里只有现在的人,过去的就过去了,说起来他心无波澜丶也坦荡,没什麽好遮掩的,沈以辰想知道他就说了。
可回过头去想,这种东西真不用说那麽全乎。参与不了,听着堵心。
“就你这还叫有经验呢?人为什麽不搭理你都体会不出来。得了,喝了手里这点别喝了,回去睡一觉,明天赶紧找以辰和好去,把你那赖劲全使出来,别自己撕开口子让别人往里钻。”
撕开口子让别人往里钻,乌瑾年一听这话哪还坐得住,直接扔下时岳打了个车往清大走,越琢磨越慌,心想对啊,我这不是给那鸟人创造机会吗?到了清大他直奔沈以辰宿舍,一扑扑了个空,沈以辰舍友说沈以辰出去聚餐了,给他报了饭店名字。
饭店离清大不算太远,乌瑾年过去正赶上一帮人吃完出来,有男有女,打车的丶坐公交地铁的,周末了各有去处。沈以辰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头低着,手揣兜里,几步路走得有点踉跄,乌瑾年都站到他跟前了他也没看见,直接就那麽撞了上去。
“你喝酒了?”
乌瑾年一凑近就闻着酒味了,沈以辰擡头,神情半醉不醉。他搭着肩膀要去扶,被人一巴掌抽偏了手,沈以辰皱着眉看他,看了一会说:“别招我,我有男丶男朋友。”
“男朋友在这呢。以辰,你看看我?”
乌瑾年佝着背让沈以辰看他的脸,沈以辰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我男朋友比你帅丶帅多了,还会打拳,就是脑子不太好,有丶有点毛病。”
半醉不醉的人最难弄,有意识,有逻辑,但不多,很固执。乌瑾年听着沈以辰的话哭笑不得,干脆屈膝半蹲下去,拉着小孩的手往自己脑後摸。因为沈以辰喜欢,他的头发从来了北城就扎成了个小揪,这一个多月没去打理,小揪长大了不少,摸上去有点翘。
“就是我。我脑子有病。”
乌瑾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很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沈以辰抓着小揪又摸又捏,停了一会,把手移下去摸了摸乌瑾年的脸。
“是你啊。”沈以辰问,“你来干吗?”
“接你回家。”乌瑾年说,“你不想见我,也不想见手套了?它一个多月没见你,天天晚上都趴窗台上叫呢。”
手套就是沈以辰在岐城捡的那只流浪猫,爪子和身体颜色不一样,最爱抓乌瑾年的拳击手套。
“想见它……也想见你。可是你为丶为什麽只按三次铃就不丶不等我了?我又没有喜丶喜欢别人。”
沈以辰的眼睛开始慢慢变红。
“你喜欢过很丶很多人,你有很多经验,但我只丶只喜欢过你一个。”
这话一出,乌瑾年先掉了眼泪。他赶紧低下头抹了一把。他都不知道眼泪是什麽时候聚在自己眼眶里的。
“我没经验,我有个屁的经验。我就是纯有病,有毛病,有大病。你回家给我治治,行吗?”
沈以辰没说话,继续闷头往前走,乌瑾年跟在旁边,他也没有不让乌瑾年跟。两个人就那麽沿着路走,踩过一盏一盏路灯的影,乌瑾年一直在说话,说他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是怎麽想的,说些傻不拉几的丶不算哄人也不算道歉的话,心里话。期间沈以辰断片了一次,又不认人了,乌瑾年就从摸小揪揪开始又来了一遍,也把那些话再从头说了一遍。
回到小复式是四十五分钟之後,乌瑾年拿热毛巾给沈以辰擦脸,嘴里还在说着话,沈以辰不等擦完就拽下毛巾甩在茶几上,扯着乌瑾年进卧室锁门。乌瑾年问“你怎麽了”,沈以辰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