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进屋就闻到了药味,就知道了定是皇帝病重。独自走上前,掀起床前的纱幔,看到了一双无神的眼睛。
皇帝两鬓生了许多白发,一次南巡,比韩非记忆中的样子老了十岁。
韩非道:“陛下。”
皇帝的眼珠动了一下,看向韩非:“……是九弟啊。”
韩非看着皇帝那双眼睛,虽然眼周没有多少皱纹,却透出浊气,那像是老人的眼睛,叫他想起了父皇:
“臣弟来看皇兄了。”韩非低声说。
皇帝语气微弱:“朕……召你入宫,是有一事相托。”
他顿了顿:“太子年幼……朕已拟诏,待朕薨後,由你摄政。”
韩非脑中嗡的一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本以为即使皇帝不放心朝臣,摄政之位也该交给与他亲近的吴亲王,何况南巡时,吴亲王的封地就在附近。
“……为什麽,”韩非喃喃,“是我?”
皇帝缓缓道:“这件事,以後你自己去问太医吧。”
寝殿外,皇後等候已久,见韩非出来,便急着入内照看。
韩非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压城的黑云,令人唤来了太医,问起皇帝的病症。
太医低着头:“陛下已高烧多日了。”
韩非微微蹙眉:“可知是何因起?”
太医道:“南巡途中,陛下在河道巡视时染上瘴气,得了疟疾,自此高烧不退……这两日愈发严重,已是进食便吐,到如今……已是药石罔效。”
一声闷雷後,雨落如注,韩非问:“皇兄病重至此,却未召吴亲王同返王都,而是让我入宫,你可知为何?”
太医的冷汗从背脊涔涔渗出:“臣不知。”
韩非转过身来,看着他:“你与陛下近来可有过单独交谈?”
太医知道此番韩非作为亲王单独受召,已然是板上钉钉的摄政王,只觉得好像一夜之间,昔日那个拘谨的九殿下全不见了,连回话都有些结巴:“臣丶臣未曾随驾南巡,上一回单独受召……还是在殿下在宫外滑胎的那日。”
韩非的目光发沉:“那日,你与陛下说了什麽?”
太医:“……臣诊断後,发现殿下的身体……恐再难承胎。”
韩非的眼神猛地一变,他全明白了:
吴亲王已有两子,长子甚至比太子还年长一岁,而他韩非,已没法再有亲生的骨肉。
所以,他比吴亲王更“合适”。不是因为谋略人品,而是因为他比吴亲王更“安全”——没有子嗣的他,更难对将来太子的帝位构成威胁。
雨声中,忽有内侍奔出,跪地声泪俱下:“陛下薨了……”
殿中一片哭声,举宫哀痛。
卫庄抵达王宫时,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阻拦,毕竟他如今没有正式的官职,不能在未受召时随意入宫。
但出乎意料,这一路竟畅通无阻。
卫庄心觉不对,可他眼下无心关心这些,下马便急着问晋亲王在何处。
宫人为他送来拐杖,告诉他晋亲王在寝宫。
途中,卫庄忽听见哭声。
他的步子微微一顿,前方寝宫外廊,隐约可见宫女们成片跪地,低声哭泣。
在宫中能有这样哭丧的规格,只能是帝王驾崩,只是不知是皇帝还是太上皇。
卫庄并不关心皇帝的死活,拄着拐走上台阶,远远看到了韩非。
两人目光交汇,韩非刚要朝他走来,卫庄连忙摇头——
他这回竟又是没顾上打伞,生怕韩非再跟着他淋雨。
待卫庄走到檐下,韩非问:“……你听说了吗?”
卫庄问:“听说什麽?”
他知道有皇帝死了。但他直觉韩非想告诉他的并不是这个。
韩非深深地看着卫庄,眼里忽有泪光闪动:“以後……不会再有人将我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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