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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场雨(第1页)

第十七场雨

杨蕴和妈妈穿上无菌衣全身消毒後,被允许破例进去ICU。

几个医生护士围在一起,再次征求妈妈意见後,慢慢地去除了外婆身上所有的管子,最後,是拔除呼吸机和氧气罩。

杨蕴木然地站在一旁,已经生不出力气来阻止。

她就这样看着外婆一点一点地回到平时睡着了的模样,除了剃了光头,脑袋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丑陋缝痕外,好像没什麽不一样,似乎她喊一声“阿婆”,就能立马睁开眼回应她,再往她发顶覆上一片温暖。

医生手很稳,动作也很轻,似乎并不想惊动到什麽。

“滴滴滴!”

然而,呼吸机和氧气罩一摘下,仪器立马开始报警,血氧迅速下落,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加快。

最後,在某一秒,突然变为三条平静的直线。

就像它从不曾打开过一样。

真正要离别的时候,杨蕴居然没流一滴眼泪,对比旁边哭得像个泪人的妈妈,她平静得有些吓人。

她只是目光极其认真地一寸寸扫过病床上的人,似乎要将外婆的样子牢牢印在心里。

然後,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一次回头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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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是在後悔吗?”

D市某天深夜,惊醒的杨蕴起夜,路过客厅,看见妈妈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桌子上摆着去年过年时外婆塞给她的自酿梅子酒。

她绕过去,发现妈妈脸红扑扑的,眼眶也红红的,手里虚虚地捏着一个酒杯,清亮的酒液散发着梅子香气。

杨蕴见此场景,平静又尖锐地问沙发上的女人。

妈妈却没有回答。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桌上的梅子酒,嘴里轻声吟唱着:

“休涕泪,莫愁烦,人生如朝露,何处无离散……”

杨蕴眼眶慢慢红了,那是外婆最爱的戏曲。

手中酒一口饮尽,可一滴泪却落在了杯中。

“阿蕴啊,妈妈跟你一样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知道什麽叫脑死亡的时候,也是这样……”

妈妈声音很轻,很平静,像是这样悲痛的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也是一个新年,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你外公去上了个厕所,突然就脑出血了……”

“那时,妈妈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口,坐了一整夜……”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可是医生最後却告诉我,他脑死亡,没救了……”

“我跪着求医生再救救他,但是,你知道的,二十多年前,没有这麽好的条件,死了就是死了……”

她目光伤痛,“我看着他被推进了太平间,那麽冷的天啊,我的爸爸,就这样被留在了冷冰冰的太平间……”

“等我拿到骨灰的时候,我还是很恍惚,他那麽高大,怎麽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那麽小一个的小盒子……”

妈妈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呜咽地说:“你知道吗,要是我的爸爸还在,他要是还活着,我本来不用这麽早结婚嫁给你爸爸的……”

“我的人生也不会变成这样……”她哭得无助又悲愤,“不会被人嫌弃生不出儿子,被人说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

杨蕴就这样凝视抱着自己哭得像个孩子的女人,哭着怨恨自己的人生,没有生出一点安慰的心思,但莫名有一种悲凉。

这种悲凉是什麽,十八岁的她还不懂,後来的她才明白,那是同为女性的哀其不争和身处同一境地的难过和无奈。

“但是,那时虽然很苦,也很快乐。”妈妈说着,忽而又破涕为笑,充满怀念,“什麽都干过,摆摊卖菜,卖水果,编草鞋,卖凉茶,有时候遇到城管,还会满街乱窜,但就是很幸福。”

“那时,身边有我的妈妈,即使露天席被,那也是家。”妈妈含着笑,眼眶通红。

“可是,我的妈妈走了,我没有家了……”她哽咽回答着杨蕴那个问题,“後悔也没用啊,我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杨蕴沉默地看着她,手慢慢收紧成一个拳头。

可是妈妈,你知不知道,阿婆走了,我也没有家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也不是你的家,这里是爸爸的家。

其实,小时候的杨蕴,也是得到过父母的片刻温情的。

那时她不过才记事的年龄,刚上幼儿园,爸爸会耐心地跟她玩游戏,妈妈也会在一旁温柔地笑着看她,其乐融融。

可惜,在堂弟出生後,一切都变了。

奶奶一系守旧派自不必说,他们一直都对杨蕴嗤之以鼻,甚至在産房前得知她是个女孩时,扭头就走,看都不想看一眼。

但爸爸和妈妈不一样,曾经得到过片刻温情,自然就会贪心比较。

堂弟出现後,爸爸的目光开始转移,每次回奶奶家,都会第一时间抱起堂弟,然後怎麽也不撒手了。

饭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堂弟身上,一共六个鸡腿,他自己夹一个,奶奶夹给他一个,他父母夹给他两个,爸爸再夹给他一个。

只剩一个鸡腿的时候,妈妈动了,却也是笑意盈盈地夹给堂弟的。

留着她刚伸出去的筷子僵滞在半空,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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