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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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沈一筠去大学报道。
宿舍四人间,三个是同专业的同学,沈一筠对面的床一直空着,最後一天才有人来,匆匆放下东西又走了。
对床的女孩叫夏晔,是经济学院的学生,A市本地人,家离学校近,平时很少住宿舍。将近半个学期过去,沈一筠也没见过她几次。
大一军训结束,沈一筠开始四处找兼职做。相比较而言,家教时薪高,又对口,算是最优选择。
可她刚大一,没有多少家教经验。A市好大学衆多,家教市场竞争激烈,学校附近的单子根本接不到,只能辗转一两个小时地铁,去比较远的区上课。
周内晚上去家教,沈一筠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铁上。背单词丶看书,无事可做,只好这样打发时间。
去的时候还好,回到宿舍往往已经十一点。从家教的地方到地铁站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四周没有商圈,也没有灯火通明的景点。
天一冷,路上人更少。
有一次,沈一筠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碰到个酒鬼,男人骑着电车,摇摇晃晃堵在她面前,就是不让她走,连连疑惑地“哎呀”丶“哎呀”。
沈一筠被惊出一身冷汗,愣愣地看着对方,捏紧手机,脑海里冒出各种各样骇人的社会新闻。
结果男人“哎呦”够了,重新骑上车,左突右撞重新上了路。
沈一筠脸色煞白地停在原地,脑袋空白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颤抖地拿出手机报警,说某某路有人醉驾。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沈一筠飞速洗完澡,没跟室友多说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其实总是睡不好,不是觉太浅,就是压根睡不着。高考後,她瞒着李升玫去县医院门诊挂了号,想问问医生怎麽样才能睡着。
医生随便问了两句,噼里啪啦开了一堆安眠的药物,贵得要死,沈一筠按时按量按医嘱喝完,没有用。
她就不再管了。
沈一筠刚躺下没多久,有人推开宿舍门,她听见室友们亲切地问候来人:“夏晔!你怎麽这个时候回来?”
夏晔回了句什麽,她没听清。
或许是因为刚才受到了惊吓,沈一筠觉得头晕脑胀,竟然很轻松就酝酿出了睡意,意识模糊之际,床头突然被人敲了敲。
沈一筠猛地惊醒,掀开床帘,神色还有些懵:“怎麽了?”
夏晔看见她脸色那麽苍白,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她这段时间其实经常回宿舍,但很少见到沈一筠——
沈一筠不是在做这个兼职,就是在做那个兼职。除了上课,几乎一直在校外奔波。
夏晔下意识压低声音:“你刚才在睡觉?怎麽了?生病了?”
沈一筠摇摇头:“没事。你……”
夏晔想起正事,连忙说:“哦对,我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时间做家教?我有个邻居,儿子上初三,数学特差劲……他家离学校很近,骑车的话,十几分钟就到了。他妈说周内有空都可以去,你……想不想去试试?”
沈一筠没有立刻回答,看着夏晔。
她在做那麽多兼职,夏晔不可能不知道。何况,偏偏那麽巧,费时费力的就是周内的家教——
如果她答应夏晔,试课成功後,就能够节省太多时间。
沈一筠看着她一言不发,很久,久到夏晔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太多了,有点不好意思,迟疑着开了口:“你没时……”
“有的,我有时间。”
“谢谢你,夏晔。”
沈一筠罕见地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感的微笑。
夏晔也跟着笑起来,摇摇手机:“那我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第二天晚上,和家长约好时间,沈一筠去试课。一个小时後,她从小区大门出来,给夏晔发了条消息:成功了,谢谢。
夏晔秒回:太棒了!!!
沈一筠合上手机,唇边挂着淡淡的笑,顺着马路朝学校大门走。
这条路上满是商铺,大大小小,卖什麽的都有。暖黄的灯光铺满了小路,下午刚下过雨,马路牙子潮湿一片,空气中也满是水雾,顺着人的鼻腔钻进心里。
一家店外挂着偌大的电子钟,沈一筠不经意擡眼望去,看见时钟上的日期,表情迟钝地僵硬起来。
微不足道的喜悦转瞬即逝,沈一筠垂下眼,片刻後,她擡起脚,沿着既定的道路,朝师大正门走。
等到了十字路口,马路对面是漫长的红灯秒数,沈一筠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她不管不顾地输入很久没有登录的账号,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总不可能,送什麽生日祝福。
沈一筠动作一停,目光停留在“登录”两个字上,迟迟没有动作。
她怕韩谌联系,帮妈妈换了手机号,这个独有的联系方式也刻意被遗忘,任由其在识海中搁浅。
韩谌联系不上她,一开始肯定很难过。
然後,他会讨厌她,说不定会恨她。
再然後呢——
他就会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