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纵容
高考一结束,沈一筠跟李升玫一起在城郊的工业园区上班,十二个小时,一天站下去,回到家里小腿抽疼。
李升玫一开始不同意她去,觉得孩子好不容易考完试,等成绩期间就好好休息。
可她拗不过沈一筠的脾气。
心里也清楚,为了尽早付清赔偿金,她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一筠也是想帮忙,好尽快还清债务。
老家比起省会C市,更像个彻头彻尾的南方城市。六月中旬,天气已经湿热得恐怖,每天下班回到家,母女两人的衣服全都汗湿透了。
天天上下班风里来雨里去,沈一筠被晒得黑了一些。就这样一直工作,到高考成绩出来,她才辞了职。
沈一筠睡眠质量不太好,导致後来精神有些垮了。高考的时候,她尽了全力,结果在水平线左右,稍微低了些,却也足够好了。
成绩一出来,校领导高兴坏了。
几十年来,不说顶尖高校,小县城的高中里能考上第二档的人都是凤毛麟角。沈一筠这成绩,不说史无前例,也是数一数二。
成绩刚出来,就有大学争先恐後打电话过来抢人。
沈一筠都没答应。
她只是听了听某个大学招生办的介绍,翻了翻这所大学名列前茅的招牌医学院的宣传手册,就不再看了。
如果不是这个,其他的,也没有什麽区别。
她另做了决定——
很快提交完志愿,沈一筠从学校大门出来,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走。
这里的一切和C市都很不相同,街道狭窄很多,路两旁也很少种高大碧绿的枫树。
热气从脚底升腾而上,沈一筠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的刹那,一家招牌破旧的糖水店映入眼帘。
这个年头,单纯卖糖水的店铺已经不多了。时兴的奶茶店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家,挤占着市场份额,这种老式的店铺越来越少。
是以正是做生意的季节,糖水店内空空荡荡。
沈一筠眯着眼睛,记忆深处某个地方突然变得潮湿丶滚烫,或许是天气的原因,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受控制,着魔一般擡起脚步走进店内,店里只有两个年久的吊扇,聊胜于无地转着圈。
看见人来,老板惊讶地“哎呦”一声——那是个年过半百的阿婆,一头银灰色长发被她规整地束在脑後,见到来人,她放下手中的团扇,从藤椅上站起来,笑眯眯地问:
“小姑娘,想喝些什麽?”
沈一筠也不知道,就说:“您店里的招牌吧。”
阿婆连忙应下,顺手调大了风扇功率,热情地招待沈一筠坐在风口处。
糖水冰冰凉凉,天气燥热,刚一进口很舒畅,再喝就甜了。沈一筠不嗜甜,喉咙甜腻的感觉让她不由得轻咳几声,索性放在那里,不再动了。
没有其他客人,阿婆重新躺回藤椅上,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老人跟着哼了几句,想起什麽,问店里坐着发呆的唯一的客人:
“小姑娘,你是刚高考完的学生吧?”
沈一筠回过神:“是。”
“考得怎麽样?”
“还可以。”
“那就很好了,你今天是来报学校的吧?前些年这个时候,总有学生来的。”
沈一筠点点头。
老人便又问:“以後想做什麽呀?”
女孩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阿婆以为她不想回答,只好又调大了广播,咿咿呀呀地唱起戏。
“老师。”
沈一筠最後答道。
“老师?老师很好啊。”
阿婆缓慢地摇着手中的扇子,发自内心地称赞。
沈一筠不置可否,又拿起糖水,杯中的冰融化得太快,此时再喝,更是甜得让人难受。她却浑然不觉,闷不做声地喝完,继而站起身,礼貌跟阿婆道别。
临出门前,想起阿婆最後那句话。
很好吗——
没有学费,有补助,大学在A市,毕业後不用再读研究生就可以回C市有份体面的工作。
再好不过了。
李升玫得知她填的志愿,沉默许久,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问:“你喜欢吗?”
沈一筠不以为然地思考片刻,却没说喜不喜欢,只说:“挺好的。”
报完志愿,沈一筠後来的班主任给她介绍了几份家教,待遇优厚。她天天早出晚归去给小孩上课,等回到租的房子,李升玫还在厂里加班。
沈一筠便按部就班的做饭丶洗澡,等李升玫回家,母女两人吃完饭,简单交流几句,各回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