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一遍一遍在步晔耳边重复,如同厉鬼一样驱不尽,扰不散。
他逐渐脱力,跪在地上攥住胸口的位置闷声恸哭。
有一瞬间,他庆幸不是祁添留在天界,不然……定会被那群言辞凿凿的猫骂死的。
他是不是害怕了,所以在凡间的这些年,不敢再接触……
所以在得知一眠与成洲关系後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对不起,对不起祁添。
可我还是祈求你能够爱我……对不起,是我让你遭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你本该向阳而生,而我让你为天界诟病取笑,让他们肆无忌惮地伤你的心。
纵使这样,我也求你不要放弃,不要……真的丢下我。
我只有你了。
原先我不觉得爱情可贵,但和你相爱是件轻松自由愉快的事,我做回了我自己,所以请求我们继续这样相爱吧。但是这样,是否让你委屈难受?如果这样,我会让你快乐的。
晚风簌簌清寒,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祁添把他拥进怀里,不住地抚摸他的头背,嘴唇贴在他的耳朵旁小声哄着。
由于任务的缘故,祁添正在慢慢恢复自己对步晔的情感。所以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尽管他对自己的举动存有疑虑,他没法独善其身地看着步晔伤心。
夜色真的深了,步晔因他的抚慰而感到心酸疲倦。他靠着他,声音细弱蚊蚋,“如果那天我没同意,你就不会被耻笑,不会生抢魂魄,不会被贬入凡……可是……我喜欢你,我,我太自私,我不该同意的……”
越到後面声音越小,他的一番苦话,祁添一句也没有听懂。
“步晔……”
祁添松开他,和他保持半掌的距离。
“步晔我不去想同性恋了好吗?我不觉得他们奇怪,我真的没有,我只是不清楚,我没遇到过。”他还是忍不住靠近,湿润灼热的手触碰步晔的脸颊,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不知道你为什麽哭,但是看见你哭我心里很……步晔,你总是会哭。”
步晔依旧跪在地上,纯白的羽绒服脏了一大块,泥土沾到头发上。
他恳求,他迷茫,“求求你不要哭……是我让你难受了吗?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不是的……”
天好像要亮了,也许没有。
回到家之後,步晔困得沾床就睡。祁添给他盖好被子拿热毛巾擦脸。期间步晔很安静,任由祁添照顾他。
末了,祁添洗了个热水澡希望能把今夜冲干净。
热水从头顶浇灌至脚底,冰凉的身体仿佛活过来了。他在迷蒙水汽里揉了揉脸,妄想想通自己与步晔的关系。
他和步晔丶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出乎意料一切又理所当然。
像系了死扣的鞋带和缠绕解不开的线团。
他只知道从秋天迈入冬天的那刻他对步晔的情感就和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他只是知道,并不清楚。
他的感情,无论对谁都好像无法挽留。
他拖着疲乏的身体躺到沙发上。步晔喜欢待在这里晒太阳,今晚没有太阳呢,祁添想。
每天步晔坐在这里被阳光浸晒时在想什麽?一坐就是一下午,很无聊吧?他在上班,陪不了他,只有今天装病请假才能和他完完整整相处一天。
不能说一天,因为今晚他在晒太阳。
相隔一道门,像他们不敢跨过的宏海一样。
月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打进来,沙发前的一片像海洋的放映片,树叶攒动,在光的形状里漂游。
祁添翻了个身,终于闭上眼。
步晔,不管你在想什麽,先晚安啦。
步晔半夜口渴发现祁添不在身边,没穿鞋就跑出来,发现他盖着厚毛毯睡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一条腿露在外面。步晔给他盖好,在他额头上留下一片温热。
天亮之後,步晔表现得与往常无异,好似昨天发生的一切是祁添的梦。
是梦也好,好歹没有哭。
祁添之前怕步晔没钱,就在柜子上放了几百。放了快两个月步晔也没用。今早路过那的时候,祁添发现少了一百。
他快步回房,步晔不在。
祁添没有害怕没有不安,潜意识他觉得步晔很快就会回来。
换好衣服,他听见步晔的脚步声了。
开门的一刹那,他和步晔明光交接,步晔眼皮跳了一下,被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