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画坐于主位,略感疲倦,便微微摆手,示意他退下。
观主便也不敢继续叨扰,转身退出门外,细细与执事们交代事宜,十分谨慎,诸如用何香炉,泡何种茶叶,都要一一与和星等人问过再行其事。
等到大小事都差不多了,才领着弟子们退下。不过回大殿前,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特意绕到后殿,提一盏灯穿过小路,来到崖下一所僻静简陋小院。
“师伯,师伯可在?”他上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道士。
“何事?”
观主走了进来,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昏油灯,被风一带,几乎灭去。
所幸一双手及时笼住,豆大的火苗才渐渐稳住。
“师伯,今日山上来了贵客……”观主的目光轻轻落在那双手上,那是一双骨节分明,苍白纤长的男子的手。
“山路难行,哪次来的不是贵客?”老道士缓缓摇头,“寻常百姓没有来这里的。”
观主的目光收回来,余光却映着被沉沉烛光勾勒出的一道挺拔如松竹的侧影,看不真切,如烟似雾。
“这次不一样……”观主耐心道,“师伯,这次啊,来的是位郡主,不过身份更尊贵些……”他声音逐渐低下去,简单解释了两句,才道:“师侄思忖着,除修士外,师伯此处毕竟还有外男,总不要冲撞了好……免得降罪……”
“我在此清修,不到前面,纵然皇帝来了,也打搅不到,你放心去就是。”老道士推他出屋,将门拢上。
门阖上前,观主不禁投去一眼,门缝中隐约窥见那双如玉的手缓缓从灯下收了回去,归于夜色。
门彻底关上,观主视线受阻,不得不重新就提着灯笼的光望向老道士,忍不住问:“师侄听说……近日宋序似乎恢复清明了,果真有此奇事?”
“他虽在观中长大,却并非我门中弟子,莫要多问,免得妄自插手他人因果。”老道士言罢沉默良久,才叹道,“他该下山去了,我也留不住他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从里面打开。
观主心里一惊,抬眼望去,与门后的青年目光交汇。
因果命有尽时,缘有散时
眼前的青年立在黑暗中,微弱烛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勾出淡金色的光晕。
夜色模糊了青年眉眼,但观主似乎能清晰感受到他眸光中的锋利。很奇怪,一个几天前还不会说话目光涣散的痴儿,现下竟身姿挺拔地站在他面前,周身萦绕着一股悬而未收的凛冽战意。
他震惊难言。
“这……这是宋序?”他听见自己问。
老道士却显得十分平静:“师侄,夜深了,回吧,我这里你也不要再来了。”
青年只字未语,仍沉默地站在门后。
观主不再敢碰触他打量的目光,也不知该问什么。
分明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衣着,却似脱胎换骨,大变活人一般,若非亲眼所见,他难以置信。
他提了灯礼貌道别,才走几步,又听老道士的声音在背后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