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麽告诉季语嫣呢?
她这麽单纯,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瞒着她温家惨案的真相。她至今都认为温长河是真的贪墨了陇西赈灾银,才招致灭顶之灾。她根本就不知道,温家惨案是她尊敬爱戴的父皇一手策划的。她更不会知道温凛月每次面对她时的复杂心境。
温凛月正踌躇为难,疲于应付之际,季书闲及时出现,替她解围:“语嫣,你别老是霸占着本王的王妃。本王心眼小,会不高兴的。”
季语嫣:“……”
“五皇叔您还好意思说,自打阿月嫁入裕王府後,我便很少见到她了。好不容易见了她,想好好同她说说话,叙叙家常,哪次不是被您打断。阿月是您的王妃不错,可她也是我的好友呀!好朋友之间叙叙话,您竟也会吃味,当真是心眼比针孔还小。”季语嫣心中烦闷,见到抢了自己好友的季书闲,她更没好脸色。
面对季语嫣的指责,季书闲全然不恼,坦然受着,“语嫣,你尚未出阁,不懂夫妻间的感情。待他日你择婿,有了驸马,你便能明白本王如今的心情了。谁都不能觊觎本王的王妃,包括女子。”
季语嫣:“……”
“我讨厌五皇叔!”季语嫣怒气冲天,拂袖而去。
待人走远,温凛月这才扯了扯季书闲的衣袖小声道:“王爷,其实您犯不着气公主的。”
“只有这样她才会少来找你,本王知你害怕面对她。”
“公主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过去又待我极好,怪我福薄,没能留住这个朋友。”
“语嫣聪慧过人,她会慢慢想通的,你和她究竟不是一路人。”有些话季书闲留着没说,这二人如今断了也好。若是他日时局大变,温凛月和季语嫣定会成为仇敌,站在对立面。若是感情深厚,日後只怕更难取舍。
“王爷,今日的事情谢谢您。”不管是梁舒云,还是季语嫣,季书闲都是为了她。今天一晚上便得罪了两位身份尊贵的公主。
“阿月,本王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季书闲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檀色礼服衬得她明眸善睐,柔弱又清丽的一张小脸,是极其鲜活的娇嫩与柔软,是那枝头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这样一朵娇花,本该在温室里细细温养,享受父母亲人疼爱,不受任何风吹雨淋,无忧无虑成长。
只待他日许了相配的少年郎,一生无虞。
可如今却遭受了这麽多,不得不依附他傍身。他不论做了什麽,大到今日为她出头,折了大梁二公主的面子,小到一瓶小小的冻疮膏,大事小事,她总跟他道谢。
事实上,一切皆因他而起,他必须对她负责。温家上下受他牵连,她是温家唯一的血脉,他曾对天发誓,势必要护她周全,哪怕赔上自己一条命也在所不惜。
他担不起她的谢,一句“谢谢”也还不了他的情。他们是亲人,亲人之间不必言谢。
但是这些他不好说与她听。
“阿月,还记得长青的身世吗?”
“自然记得。”
“当初石墨堡一役,梁舒云收买了本王麾下一名参将,盗走了我军的行军图。致使我军惨败,在石墨堡折了足足三万将士。本王也险些命丧当场。为救本王,长青的父亲裴元被梁舒云当场射杀,死状惨烈……”
万箭穿心,鲜血流了一地。裴元血肉模糊,却不忘将季书闲紧紧护在身下,到死都没发出一丝声响。
裴夫人是个刚烈的女子,得知丈夫为国捐躯,一根白绫就了结了自己,随丈夫而去,留下只有六岁的裴长青。
小小的孩童哭着找自己要爹娘时,季书闲心如刀绞,彻夜难眠。
这一直是季书闲心中的隐痛,经年累月不敢忘。
“三万英魂命丧石墨堡,全败梁舒云所赐。本王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所为,不单为你,更为裴元夫妇和那三万英魂。终有一日,本王会亲手向她讨回来。”
***
季语嫣怒气冲天地回了宫。
嘉宁公主一旦动怒,芳华宫的物件免不了遭殃。不过片刻功夫,殿内乒乓作响,瓷器片散落四处,满地狼藉。
芳华宫的宫女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眼瞧着公主要将宣德年间産的白玉净t瓶给砸了。掌事大宫女碧竹眼疾手快一把扑过去,护生生护住那白玉净瓶,颤颤巍巍道:“使不得呀公主,这可是陛下赏的,整个大靖就这麽一只,万万砸不得呀!”
都是钱呐!碧竹的心在流血。
季语嫣砸不了净瓶,转手就抄起笔洗丢出去。碧竹一个闪身立马接住,“这是太後娘娘赏的,砸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