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像是不声不响地浸透了她,再发觉为时已晚。
偶尔路边会遇到巡夜的佣人,他们会对她鞠躬问好,默认邓惑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
美人略一颔首,走向她的钢琴房。
那架北京二环学区房还在那,安安静静地等候着被抚触。
邓惑随手弹着曲子,感觉手有点生。
她跳舞弹琴都不算一流水平,但会享受过程本身。
巴赫的曲子很古典,让气氛都像在随之倒流。
邓惑信手按键,瞥见她的丈夫走了过来。
她名义上的,法定意义上的丈夫。
牵过手,接过吻,接受过所有亲朋好友的致意祝福。
她和他没有谈过恋爱,连喜欢都没有提过,却好像又已经在如此进行。
邓惑看着纪惗无声走近,十指按键未断,分神想到底什麽才能算谈恋爱。
互相说一句,我喜欢你?
然後牵手接吻,发些黏糊亲昵的短信?
她什麽也没问,见他坐到身边,仅是客气地往左侧让了位置。
他也没有开口,仅是在旋律转折的节点里,双手放在黑白键之间,开始和她一起四手联弹。
凌晨四点,他们在一起弹钢琴。
康塔塔,《Wasmirbehagt,istnurdiemuntreJagd,BWV208》。
《是什麽使我快乐,唯有愉快的狩猎》BWV-208。
他们在弹这部套曲里的一小段咏叹调,《Schafeknnensicherweiden》。
《羊群可以安静地吃草》。
琴声宁和悠远,一如这个轻柔的春夜。
万物复苏,花苞绽放。
她却有些仓皇地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麽,在四手联弹开始的一瞬间,他们像在开始纠缠。
琴键错落碰触,如同抚过对方的脸颊和呼吸。
节奏被推引着,牵拉着,说不清是谁在追逐谁。
咏叹调还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轻柔的像一阵夜风,双音如细碎又连绵的雨。
他持续地,无声地,探索着她。
第一遍弹完了。
邓惑像被定在琴凳上,不自觉地重复开头的段落,让这首五分钟的曲子往後延续。
他平和地看她,再度与她深入重合,一个音都不曾错漏。
旋律依旧低缓柔软,像是夜晚很长,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弹奏下去。
可她快觉得他快要浸透她了。
她勉强记得後面要弹奏什麽,在每一重共鸣里都变得更加焦躁和茫然。
半首还没弹完,邓惑倏然停下,短促地说:“我去睡觉了。”
纪惗仍是静静看她。
他什麽都知道。
邓惑没再碰触他的目光,别开视线快速离开。
她一走出琴房,就捂着胸口长长缓了一口气,然後加快脚步回自己的卧室。
心口烧灼着,混乱又麻烦。
好在第二天,纪惗没再提过这件事。
他们照例一起吃早餐,看埃导发来的剧本,确定动身法国的时间。
纪惗绅士从容,邓惑反而更乱。
昨天的那场四手联弹,像一场幻觉。
她觉得是自己在多想,对方可能只是听到琴声,过来陪一会儿,没有什麽杂念。
她的想法太下流了。
明明以前和别的同学弹过很多次,这首曲子以前练习的时候意象也轻松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