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芝禾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身後,冷不丁幽幽发问:“这麽喜欢盯着人家看”
裴璟辞被吓得差点摔倒,扶着旁边的树干,尴尬地脸红起来,佯装淡定地道:“皇,皇姐,有什麽事吗?”
裴芝禾瞟了瞟不远处的柳姳音,又瞟了瞟眼前因为偷看而慌张失措的裴璟辞,不免感到好笑,这还是她那个端庄清冷丶温良有礼的弟弟吗?
“这麽惊慌做什麽”裴芝禾含笑道。
裴璟辞遮遮掩掩,他怎麽能说自己是因为柳姳音不来探望他,所以来偷偷跑来偷看柳姳音的呢?
他清了嗓音:“没什麽,皇姐不去与将士们同庆功,是有什麽事来找我吗?”
裴芝禾这才想起正事道:“嗷对了,崔伯伯来信说,镇西军在南边大获全胜,正准备往京城赶来,等过不了几日,我们就能汇合,等着去面见父皇了。”
镇西军主帅崔应荣,是裴芝禾母亲的儿时玩伴,後来裴芝禾母亲去世,是崔应荣教她习武,对她多有照拂,父亲去世後,裴芝禾在京城了无牵挂,就跟着镇西军打仗去了。
裴璟辞点点头:“这次能够将尉迟烽彻底剿除,多亏了皇姐和崔将军倾囊相助,等改日到了京城,我定要好好答谢。”
“都说了是自家人,”裴芝禾顿了顿,“而且你我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都是应该的。”
其实来这里救裴璟辞之前,裴芝禾就已经从崔应荣那里知道,镇西军与裴璟辞之间的关系了,以及崔应荣对裴璟辞的态度。
崔应荣与裴璟辞的舅舅慕远庭虽是点头之交,却很欣赏他的人品和作战风格,後来慕家出事,他还感到惋惜,若不是裴璟辞主动找上他,拉拢他,崔应荣竟不知慕家谋逆案背後,竟是这样惨绝人寰的真相。
于是他这辈子虽没追求过什麽富贵名利,却还是一口答应愿意追随裴璟辞,为慕家和万千受害的人讨一个公道。
姐弟二人慢悠悠地在空地里闲逛,随意谈着镇西军和回京的事宜。
裴芝禾思索了好久,忍了许久,才叹着气,委婉开口:“我离开京城时,你还年幼,没想到後来竟然出了那样的事,我竟不知你在京城日子过得这样艰辛,我也没想到父皇竟然这样对你……”
“呵。”裴璟辞冷笑一声,露出鄙夷之色,“我毕竟是罪奴之子,他能让我活着已经是他的仁义了。”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裴芝禾听着只觉得心疼:“以前的时候,宫中除了小琅,就属你最讨父皇欢心,我原以为他会对你手下留情,没想到他竟如此狠心,你还这麽小,就把你扔在了冷宫里……”
过去痛苦凄惨的日子,裴璟辞不愿再回忆,他轻轻打断她:“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如今过得很好,我很开心。”
裴芝禾了然地点点头,又想起那张娇美又冷厉的脸,轻笑一声问:“你如今有了阿音妹子,看你对她,想必你过得确实很好。”
裴璟辞忽然顿住了脚步,裴芝禾继续边回忆边不禁赞叹,道:“你在信里说她如何如何重要,我还感到纳闷,什麽样的女子能让你这麽看重,後来在雍州一见,这样一位女子,别说你了,连我都喜欢得不行。”
雍州城一战,她是亲眼看着柳姳音如何排除万难进城救裴璟辞,又是如何追着尉迟烽不放,挑断他的脚筋折磨他,为父报仇。柳姳音不过是个从偏远地方来的小姑娘,看似美貌无双,娇软撩人,却拥有这样t魄力和勇气,杀伐果断,英武敏捷,真是令裴芝禾刮目相看。
裴璟辞静静听完她这些夸奖,不经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比听到夸自己好要高兴。
末了,他才仰起头,望着夜空中那一弯明月,月色清冷,带着股股寒意,今夜的天幕萧凉到只有明月高悬,连一颗陪伴它的星宇都没有。
“她很好,特别好。”他无奈地感叹,“是我曾经辜负了她,伤了她的心,从此再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谅,以後也只求她顺心如意,平安无虞就行。”
裴芝禾听完诧异极了,震惊道:“什麽,你以前还伤害过她,小璟不是我说你,我还以为你很看重她呢。”
他没料到裴芝禾的反应如此之大,裴璟辞只好将前因後果简略同她说了一遍,最後叹气低眉:“事情就是这样,皇姐,我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裴芝禾沉默听完他们间的恩怨纠葛,一时也觉得难以评判,斟酌良久後,她拍着裴璟辞的肩膀,比他的叹气声还要沉重:“小璟,有得必有失,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了,何必还要纠结这个呢,很少会有人愿意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你认为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不如还她自由,要她自己选择。”
道理他都懂,只是他有时候还是会不甘心,他要为柳姳音坐很多很多的事,他想看她再次为他而笑。
可裴芝禾说的对,柳姳音不会原谅他伤害她的事。
他自己也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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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裴芝禾回去後,裴璟辞又折返回举行宴会的营帐前,看见年川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表情有些焦急。
“发生什麽事了”裴璟辞问。
年川急道:“英娘刚刚还在这里喝酒,突然就不见了人影。”
“她喝酒了”裴璟辞感到不妙,皱了眉头,不悦道,“你在她身边应该拦着她些。”
裴璟辞甩了甩袖子,自己转身就去寻找柳姳音了,营地中营帐衆多,他绕了一大圈才在营地後的小山坡上看见了她。
小山坡在营地後方不远处,面朝一条浅溪,今日天气暖和,浅溪化了冻,白天夜里常听到溪水流淌而过的汩汩声,清新悦耳。
裴璟辞找来时,柳姳音正盘腿坐在山坡上,面对小溪,手里抱着一坛喝了一半的酒坛子。
“怎麽一个人跑这来了”裴璟辞没有拉走她,而是顺势坐到她身边,侧头打量着她微红的脸颊,“怎麽喝了这麽多”
柳姳音歪头理直气壮道:“那又怎麽了我高兴了喝点酒你都要管,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