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知道吗?”
裴守真不甘心,他兄长怎麽总是……
“等嫂子救回来了,若她知道你因为她变成……她要怎麽想,怎麽办!你有没有为她想过!你明明是天赋神权的神子,怎麽可能变成……”
脚步顿住,裴守卿说了有史以来超过两个字的长句,声音冷得跟三九寒天的冰没什麽区别。
“让她醒了亲口跟我说。”
裴守卿受够了日复一日面对她昏迷不醒的现实,她身上就没一处好的地方,那麽多伤口丶那麽多窟窿,血迹干了湿湿了又再次结痂,伤痕叠加成无数狰狞的模样……得多残忍才会下这般重的手!
每每看到这些,裴守卿目眦欲裂,恨意如汹涌炸裂的岩浆,冷漠无情席卷衆生的海啸,不管不顾惩罚所过之处所有生灵,他甚至想要整个妖界为她的伤付出代价,不择手段!
浓烈到毁灭的恨意里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力,碎成粉的腿骨想要原模原样恢复,借助一切法术都是虚妄的,裴守卿一点一点黏合丶复原,经过无数次失败重来,终于将每一块骨头都完美的拼合成原样,重装进祝胭的身体里。
前胸穿透的窟窿,甚至露出半边轻轻跳动的心脏。若是妖丹他不还,她身上最大的窟窿就会一直存在。
裴守卿试过在自己身体上生挖出妖丹,以至于他胸口的伤口短暂的与祝胭几乎一模一样。可是不行,妖丹被送到他体内多年,哪怕挖出也会重回到他的体内,然後修复已有的创伤,光洁如初。
他甚至连拥有她一样的伤口都做不到!
能用的药他都用了,骨骼和肌肤已经修复如瓷,飘零的内里加上失去的五感是接下来要治疗的内容。
他要她好好的。
所以并不介意自己会变成什麽样子。
只要她好好的。
如果能因为生气醒来,那他受怎样的怪责都会甘之如饴。
“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你就会变成三界的敌人!”
裴守真气得浑身发颤,兄长怎麽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呢!是不是除了嫂子,他就一点儿不在意别的亲人,根本不在意他?
“兄长!”
裴守真拽住裴守卿的衣袖,袖子下男人手臂骨瘦如柴,比之垂暮老人还要单薄易碎。
裴守卿收回衣袖,抛给裴守真一物:“家主之印是你的。”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有家主之印好,没家主之印也罢,我什麽时候因为这个跟你生嫌隙,兄长,你要是把我当亲弟弟,我裴守真求你,救救自己行不行!”
裴守真差点跟他跪下了,都什麽时候,还纠结什麽家主之印!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裴守卿踏入结界中,没再回头看裴守真一眼。
“……你会後悔的,哥。”
再不想办法,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裴守真终是没忍住,望着裴守卿渐行渐远消失的身影,落下颗颗泪来。
-
没有祝胭,裴守卿就像一朵快要抽干养分的花,枯萎丶干瘪丶凋零成迟暮。
赶走了幼弟,裴守卿退出结界,捂住胸口干咳嘚心肺都要吐出来。压下。体内混乱的气息,打开药庐滴入自己的小半碗血,搅拌几个周天,呈入乌黑的瓦罐中。
随着白雾蒸腾,空气中渐渐凝聚成一只一只散发黑气的恶灵,裴守卿安静的等着,等它们贪婪分食瓦罐中的液体,吃得肚皮圆鼓,迅速捉住一只一只砍去首尾,从浓郁的黑气中挤出零星的一点儿彩光,这是恶灵独有的内核,只在成形之初食“良药”而出,用不了三五个眨眼就会同化为黑气,成为它们生长壮大的养料。
而数个彩光汇聚在一起,加入特定的材料精心调制,便是修复血肉的最好圣品,彩光里蕴涵的能量还有滋养肉身的功效,祝胭身体能恢复如初,这些彩光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膏药涂抹在祝胭颧骨刀伤上,浅色伤痕缓慢变淡,离肌肤原本颜色又贴近了一分。
裴守卿微扯嘴角,很满意自己如今成果。
用不了多久,阿胭就会醒的。
他会还她一个完美又健康的躯体,还她最美容颜,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