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极北的鹰
有些感情来得突然,宛如大雨倾盆,而它们离开时也太过匆匆,不因任何人被挽留。
当电话挂断後孟鸷才猛然惊醒自己方才说了些什麽,但他没有选择回头。未琛明最後问能不能给他写信,能不能还做朋友,孟鸷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後却没能狠下心来。如今孟鸷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有什麽问题,自己是多麽矛盾,又是多麽可恨的一个人啊,所有爱自己丶被自己所爱的人总会遭遇不测。
大院外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停了有一会儿了,看来李清歌已经离开。
其实电话接通前孟鸷没想过分开,一直以来他是不自信,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总觉得自己付出太少得到太多,于是希望尽可能去赶上去弥补,但等到未琛明提及出国的事时他忽然明白长此以往的悲观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原因,还有家庭的牵绊,他绝对做不到如未琛明一般真正的潇洒和自由。当年太年轻,做事不计较後果,只想着享乐当下,而如今自己成了感情里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不能绊住未琛明向前走的脚步,也不相信现在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可以让未琛明感到满足,倘若未来聚少离多那麽就更不可能了,这种不平衡的关系让他难安,放弃的念头一旦冒出那便如何也收不住。
又或许这个念头早就有了,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孟鸷准备将没洗的照片洗出来,今天就能收拾好相机寄去广州老宅。他亏欠未琛明太多太多了,他现在还不起,未来只会欠得更多。他不适合爱任何一个人,不应该被任何人所爱。
如果不分开那麽这段关系会依旧僵持,也会给未琛明带来持续性的不好的影响,但倘若分开那麽对双方都有益。自己这样卑劣低下的人也不值得未琛明留恋,他有更好的选择。
孟鸷觉得喉头像是被困住了一样,汹涌的情感不断上涌,他很想靠在床头放声大哭一场,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是那个哭的人,他没有资格。
大院儿的门响了,有人进来了。孟鸷站在二楼栏杆前看,刘庆玖带着梨花带雨的李清歌进来了。李清歌也不知道说了什麽说动刘庆玖带她回家,但说辞绝不可能与刚才和孟鸷说的一样,而这个女人也料定了孟鸷不会将她的事吐出。
她真是算得一手好牌。
之後这俩人气势汹汹上楼,共同谴责孟鸷的所言所行,但具体说了些什麽孟鸷一个字也没记住,他满脑子都是未琛明。
孟鸷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坐在地上不动弹,刘庆玖说了半天不听回应,气得她拿起扫帚敲在孟鸷的腿上,但反应依旧那样。再後来她们便走了。
浑浑噩噩想了很久,孟鸷站起身去开门准备去医院,可手放在把手上拧了半天也不见门开。有人从外面锁上了。
透过门缝,孟鸷看到门上系了两根绳子,锁门的人额外做了两道保障。
顿时气血上头,孟鸷的拳头砸在门框上,喉咙里冒出嗜血般的咆哮:“你们做什麽?!放我出去!”
他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锁在自己家里,锁他的人还是自己亲妈,原因是让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
门框旧了,变得凹槽不平,孟鸷砸在上面痛苦万分,没多久手上已泛出了血痕与淤青。
刘庆玖这时出现在门外,透过门缝去看,她手里拿着一堆信件和报纸,孟鸷有些眼熟,“孟鸷你胆子真是大了!在广州都认识的些什麽人?干的什麽勾当?报纸上写的都是你的龌龊事!丢人丢到海边去了!我从前便知你是个无用的人,没想到如今不仅无用,麻烦还添了不少!如果不是你姐夫的朋友寄给我这些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什麽?妈你在说什麽?我做什麽了?”孟鸷心里一悬。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东西是秦阿三寄来的,这个人他究竟想做什麽?
刘庆玖读着报纸上的大字,那些语言尖锐而又恶毒,引导大衆往不好的方向猜测。大体内容孟鸷知道,但第一次听到真正的报纸内容时他还是愣住了。这些事至少发酵了半个多月,也就是说未琛明在广州一个人面对这些事半个多月了。
孟鸷忽然觉得胳膊如针刺般疼痛,可在疼痛间隙又会有阵阵瘙痒,使得他忍不住抓挠,他抓自己的时候从不吝啬,不一会儿胳膊上也血迹斑斑。
“座机……电话在哪儿?”他下意识去找屋里的电话,想给无论是谁打个电话,只是想找人说话,却发现身边什麽都没有了。
“你房里的电话我已经拿出去了,这些天你就在这儿反思,我和清歌开始操办结婚的事,什麽时候你想通了准备结婚了什麽时候出去,如果实在没想通那就等到结婚当日再出去。你爸会给你送饭,医院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抛下轻飘飘的话,刘庆玖离开。
剩下的十几天,孟鸷拍门无果,手和手臂上留下的伤已相当严重,加之屋里没有什麽处理的工具,于是伤口溃烂成灾变得相当可怖。刚开始几天孟春雷被催着来送饭,但只要刘庆玖不在家他就不上楼,甚至後来他连续多天不回家去喝酒,将孟鸷完全抛在脑後。
孟鸷坐在桌前发愣,一愣就是一个钟头。于是他只能用写信的方式来填充自己麻痹自己,他不断地写,对象都是同一个人,内容也是重复性的道歉。一写就是一整天,甚至他会忘记吃饭,常常写到昏厥。饮水也愈发少得可怜,孟鸷的嘴皮早已干裂,但他仿佛没在意般伏案低眉。屋里没有其他人,即便有人来为他送口饭吃,二人也没有任何交流,他不再讲话。
他的手边垒起了一叠写过但未发出的信纸。
写字时他常常想未琛明会在做什麽,对方也会如他一般写信吗?
李清歌来看过他几次,她说她很对不起孟鸷,愿意给孟鸷补偿费,也会将孟修源之後的医药费丶住院费承担起来。她知道刘庆玖看上了相宜饭店,如果两家结婚那麽饭店早晚都会是孟鸷的,孟鸷还在犹豫什麽呢?
“如果我和你结婚,我也会亏欠别人,而且没办法用钱来偿还。”孟鸷平静地说。
“你是说你那个爱人吗?”大院儿里没人,李清歌抽起了烟,“他要多少补偿费?或者要什麽东西?我都可以出,也允许你们私下来往,只要不被除我以外的人发现,其他随你。”
隔着门闻见了烟味,孟鸷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怀孕抽烟,你可真敢。”
李清歌愣了一下,兴许是之前没有经验,不懂怀孕时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除了孟鸷和她自己也没有人知晓这件事所以无人相助,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就将手中的烟掐灭了。
透过门缝孟鸷将这一幕捕获进眼中,从前都是别人觉得他年轻,而如今他觉得李清歌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