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麽,就是买了彩绸和花灯,以及十几缸睡莲。
彩绸是夹缬的,八角花灯像一棵树,有卢蕤那麽高,四周垂下璎珞,每一面都有镂空木雕,和金银平脱,顶端是塔顶状,还系了个极其好看的蝴蝶结。睡莲则是凌云观移过来的品种,以花期长和花盘大的优点在大周权贵阶层广受好评。
据匠人说是渔阳王亲自系的。
这样的宫灯有四座,除此之外,渔阳王还搜罗五湖四海的奇珍。
其一是犀角杯,由一整只犀角制作而成,上有雕刻纹路,选取了卢蕤最喜欢的《洛神赋图》,裙裾飘扬,正好和犀角的纹路暗合。
其二是纹银酒壶,有巴掌那麽大,形状略扁,上有泡桐花纹,轻盈便携不漏水,可放果饮也可放酒水,实在是外出储水绝佳选择。
其三是大珊瑚。这珊瑚産自百越之地,据说能在暗夜发光,有个雅称为“烽火树”,在晚上熠熠生辉,就像燃着似的。
其四是辟寒金刀。这把刀的来头不小,虽说只有一只手的长度,宽窄像竹简似的,由于金子质软,平时只能用来拆信件丶解绳结,但据说是三国时期宫廷中遗留下来的辟寒金所制,由此身价倍增。
往後就不说了,反正大大小小加起来二十四件,跟古董名家展览似的,慕容策和厉白杨下巴都快掉了。
厉白杨:“我的天啊,这是把从出生到现在的礼物送齐了?”
慕容策:“可能……是吧。”
二人纷纷看着手里的礼物,一方砚台,一本古籍,在琳琅满目的二十四奇珍异宝前黯然失色。
此时此刻两个语言不通的孩子靠着唯一共通的大周官话(其实也不会几句)在院子角落玩开了,阿六敦甚至拆下红绸,往独孤理头上裹。
“理理,小姑娘!”
独孤理解了红绸子,小脸一红,“理理不是小姑娘!”
这时候年长的许冲就站了出来,“不要吵闹,我们去别的地方玩,我给你们俩买糖葫芦!”
小孩子的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有糖葫芦吃就一溜烟跑远了。
檀石送了个檀香手串,据说大师开过光,能保佑卢蕤无病无灾,仕途顺遂。
霍平楚和程玉楼一起来的,华灯初上,二人走上前,呈上一方漆木匣,“更生,我来迟了,这是给你的礼物。”
“多谢。”
卢蕤被许枫桥强行换上了红衣,和同样穿红的许枫桥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喜事。
程玉楼忍住平时对许枫桥的讥诮语气,“渔阳王倒是好兴致,专程换了新衣。”
许枫桥揽着卢蕤的肩膀,“当然,第一次过生日,得隆重些。反正我也不记得自己啥时候生日,干脆跟更生一起过。”
霍平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枫桥,宴席摆好了?人都到齐了?”作为霍家寨多年的大当家,霍平楚本能控场,争取不让一句话落到地上。
“没呢,裴三郎不是还没来?”程玉楼笑道,那双狐狸眼微眯,橘黄色灯光在卧蚕投下阴影,显得这笑更加不怀好意了。
许枫桥强行维持假笑,告诉自己我不能生气我不能生气。
霍平楚打着哈哈,“那就再等等?”
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片刻後,裴顗身着绯红官袍,手捧剑匣,鬓角无一丝碎发,还带着香气,很明显是在出门的时候涂了些浸过花瓣的水。
许枫桥:……
这厮怎麽也穿红衣!
裴顗原本觉得自己冤,我明明是刚从公廨回来,穿着官袍不是很正常,谁他妈知道你今天别出心裁给卢蕤换上红袍啊!
还好五品官的绯红袍子和许枫桥的大红有所差距。
裴顗转念一想,我为什麽要避嫌?我为什麽要觉得自己不合时宜?这就是我的官袍,我穿着来怎麽了!谁心里有芥蒂,谁心里就有鬼。
思及此,裴三公子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出了平时上朝的端庄步伐,然而脸上一副“就算看我不爽你也拿我没辙”的表情,实在是让许枫桥手背青筋暴起。
卢蕤拉着许枫桥,“那什麽,霍将军,你先帮我引导宾客,我去和阿桥换身衣服……”
裴顗顿了一顿,原本的嚣张和骄傲随着卢蕤匆忙逃窜的身影远去也不见了,又恢复了慢悠悠的步子,“霍将军,骆郎君。”
程玉楼礼貌笑了笑,霍平楚则更识大体地双手接过剑匣,“我先代更生收下,诸位先落座吧,待会儿他们就出来了。”
卢蕤和许枫桥走到後院堂屋,许枫桥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站在门口不走了,“阿蕤,你心里有鬼?”
卢蕤拉着许枫桥的手,一只脚已经踏上台阶,“你俩眼神一来一往,要是有个人在中间,就该万箭穿心了。我不是心里有鬼,这衣裳不换,裴顗心里又该多想,至于红衣,你想什麽时候穿就什麽时候穿,现在肯定不行。”
“哦?怎麽个多想法?”
卢蕤索性松了许枫桥的手腕,“他会觉得,我不换衣服,是照看他的想法,是对他还有那麽一点意思。裴顗这种人吧……你对他只要有那麽一点意思,他就能在心里无限放大,我不想让他这麽觉得。”
许枫桥深以为然,“这倒是说得过去,不过为啥是咱俩换,而不是他……”
卢蕤推门而入,“反正我不穿了,你想穿就跟他大眼瞪小眼吧。”
许枫桥:“那我宁愿啥也不穿。阿蕤,你下次要不别请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