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风的表情高深莫测,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他又说:“你们是从别的国度来的?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去我家。”
于是,我们所有人在庭风的保护之下来到了他位于海中的家,鱼儿像是飞鸟游来游去,房间的墙壁都是用白色的珊瑚与白色的贝壳做成的,除了纯净的大海,还是纯净的大海。
从屋内袅袅婷婷地走出一个女子,风姿绰约,宛若傍水垂柳。庭风说:“这是我的妻子,更梦。”
庭风长得比我还要高,我一擡头就可以看见不笑时异常冰冷丶微笑时异常温暖的容颜。
更梦也总是柔软地笑着,像极了栀垩国晚春的香花,小巧的花,浅淡的香。她为我们做了可口的饭菜,饭席上庭风告诉我们,更梦原本是个海螺。
海中没有太阳光能够区分日夜,只有海中生灵们的坐卧指引时间。
我们这天全都早早睡下,想着第二天再去找一根海底花枝来为陌药疗伤,陌药这一天吃过晚餐後就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只有“乱投医”了。
早上我醒过来,发现随身携带的琴身与琴弦全都不知所踪,踉跄地走出房门,却看到臣下们全都倒在地上,庭风与更梦也全都倒在地上。
而我头痛不已,脑中的幻觉排山倒海,像黑曜岩上陡然开出无数绝美的花朵,像是冥冥悠宙之回音,风景绝美如同错置的幻影。
然後我眼前一黑,好像是跌入了无边的黑暗的深渊。
当我再度醒来,施云丶晴隐和蝶扇他们全都围在我的床前。我问他们:“庭风和更梦呢?”他们说:“全都死去了……我们已经埋葬了他们。玄落,我的王,请你不要难过。”
我很想念庭风,柔软的长发和轻逸的丝袍,犹如流动的海。他和更梦就这样离我们而去。
我问:“你们晕倒之前发生了什麽?”
蝶扇回答:“原本我们在各自的屋内,只是听着大厅里有些动静,全都出来观看,只见庭风和更梦全都倒在地上,而我丶施云丶晴隐几个人,在大厅里,说着说着话,便轻易地晕倒了。”
我说:“居然这麽轻易,现在没有陌药探查毒药和迷香,所以我们很可能是中了无色无味的毒。”
施云说:“玄落,我的王,在你昏迷时我们已经探查了房间里的全部,没有一丝线索。”
我说:“没有夙篁的占卜,我们没法迅速找到琴身与琴弦的下落,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收集到的琴弦偷了去。”
晴隐说:“其实吃了‘素和烧’後无法使用神术时,我们就应该有所警觉。我想,把庭风和更梦全都杀死,也许,正是他们认识并且非常熟悉的人,杀人灭口。”
我们又一次去找凌伎,但是没想到,她并不在。线索失去了最後有可能突破的机会。
蝶扇问我:“这一切会不会是凌伎做的?”我说:“极有可能,现在只能这样猜测了,猜测她给我占卜过後就一直暗中跟着我们,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偷走所有的琴弦。”
信任像一个庞大的水珠,一触即碎,淹没了所有靠近它的人。
而陌药,却在这时突然苏醒,他好像是好多年都没有用过餐一样,大口嚼着饭菜,快速吞咽。
晴隐不忍地说:“陌药,你慢点吃。”
蝶扇说:“陌药,你是因为不想让伤势影响我们的前行,所以你才希望身体快快好起来的吧?”
施云感慨地说:“陌药康复了,可是没有夙篁,谁又能指引我们的前行呢?”
我说:“只有凭借我们的判断来行事了。”
晴隐说:“凶手会返回现场观看自己的作案後果的,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七天之後,他们果然来了。
现实在我的眼前上演着最为奢侈的梦,古旧但旖旎,梦境被打开,也溢彩流韵起来。海像是一个远古时就展开的幻梦,真相与秘密比海还要深邃难测。
我说:“我知道你们会回来,因为,我们全都存活于世,你们对此并不放心。”
来者是两个人,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丝袍,上面绣着一些藤蔓般图案,脸上带着银质的面具,整个人像是可以隐入夜色。
蝶扇说:“即使是在海里,即使你们身上的气味再清淡,也逃不过我的鼻子。束手就擒吧,庭风丶更梦。”
两个黑衣人纷纷摘下面具,出现的确实是面如冠玉的庭风和晚花般美丽的更梦。庭风他落拓地大笑:“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我摇头叹息:“真是一个近乎可笑的真相,我无比信任的朋友,竟然偷走了我收集的琴弦。”我想笑,来掩饰自己流下的眼泪。
庭风说:“我总觉得有前生的记忆在我的脑海深处,像是我们认识了好久。今天局面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劫难,谁都逃不过。”
我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呢。”